汤慈在他的电话声中得知,公司已经联系好了爆料的员工与媒体公司,他现在就过去谈判起诉。
盛毓在玄关躬身系领带,起身时,在期期艾艾跟在他身侧的汤慈颊边亲了一下:“在家乖乖等我。”
汤慈搓着脸送他出门,心下一片怅然。
一整天她工作都心不在焉,时不时就要点开手机,看盛毓有没有发来消息,可惜两人的对话框一直处于安静状态。
临近下班时,她却意外接到了宋恪的电话。
宋恪带女朋友回南岭见家长,想到之前参加学校活动时的承诺,他给汤慈和江蝉都发了消息,约她们一起吃晚饭。
江蝉正处于换工作的间隙,二话不说就买了高铁票赶回南岭,顺便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汤慈自己在家待不住,权当作出门散心,下了班就赶往约定的餐厅。
宋恪的女朋友谷依长相漂亮,性格飒爽,很快便将席间的气氛活跃起来。
寒暄一过,宋恪和江蝉不约而同问起了盛毓公司这次的危机。
宋恪温声问:“盛毓最近是不是忙到回不了家?”
汤慈忧虑地抿茶:“昨天半夜才回来的。”
“等等等等——”江蝉听着他们的对话睁大了眼睛,拍着汤慈的胳膊说:“你和盛毓现在住在一起?你俩恋爱了?!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由于过去发生的事情太过复杂,汤慈一直没有找到契机和江蝉解释,干脆就借着这个机会和她简单地说了一遍。
说到她当时请宋恪帮忙假扮男友的事,汤慈诚恳地向谷依道歉:“不好意思,我当时的想法和做事都不成熟。”
谷依摆摆手:“没事啦,他跟我讲过的,他那会儿喜欢你,脑子一热什么忙都愿意帮。”
看到她的态度,江蝉顾不上八卦汤慈,讶异地问谷依:“你不介意他之前喜欢别人吗?”
“这有什么可介意的。”谷依笑了笑:“我以前也谈过好几个男朋友呢。”
宋恪温柔的目光瞥向谷依:“只要我们现在互相喜欢就够了。”
江蝉感叹了一声:“你们感情真好。”
谷依抿着嘴笑了一下:“我们从刚开始恋爱就特别契合,从来没有吵过架,甚至连小矛盾都几乎没有。”
汤慈脑海中浮现冷着脸的盛毓,讷讷向她取经:“你们平常都是怎么相处的啊?”
谷依想了想:“大概就是无论什么事我们都会提前商量,矛盾还在潜藏的阶段,我们就已经提前想好了对策。”
“其实就是互相信任,”宋恪接过话:“有什么就说什么。”
汤慈像是突然被点醒,意识到了盛毓的眉心因何总是蹙紧。
因为她的犹豫,她的退缩,和她的不信任。
胸口酸胀得要命,汤慈怔了须臾,才食不知味地喝了口水。
宋恪察觉到她情绪低落:“你和盛毓闹别扭了?”
江蝉不再叽叽喳喳,给她的杯子里添了点热水。
面对朋友们的关切,汤慈终于卸下心防,将盛宏捣鬼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江蝉听完愤愤撂下杯子:“亏他是个企业家,居然干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
宋恪也因盛家复杂的内情叹了口气。
谷依不认识盛毓,作为一个局外人很快便给出了结论:“听他的意思好像并不需要你的帮助欸,而且他作为一个公司的老板,肯定具备解决这种事情的能力,你就是关心则乱。”
汤慈点点头:“我觉得他太辛苦了,想替他分担一点压力。”
谷依托着脸颊想了想:“你觉得他最需要你什么呀?”
汤慈愣了愣,一时间竟给不出一个确切答案。
还没等她整理好思绪,江蝉忽然指向墙上挂着的电视:“你们快看,盛毓在接受采访。”
汤慈立即抬头,宋恪和谷依也扭过头看向屏幕。
“是南城晚报的直播,”宋恪看了一眼屏幕中的台标,转头对汤慈说:“他应该是要澄清云栖的谣言。”
汤慈的心提到喉咙,绞着指尖紧紧盯着电视屏幕。
盛毓仍穿着早上那身衣服,挺括衬衫因一天的奔波而发皱,但他面对镜头时仍一丝不苟,不见颓势。
为了收视考虑,记者的开场问题每个都很尖锐,盛毓泰然自若应对,很快就在谈话中占据上风。
进入正题后,他拿出爆料员工与媒体公司的造谣口供,及自己曾处理发表歧视言论员工的签字证件。
证据确凿,场内的记者提了几个问题就作罢。
随即采访重点来到了盛毓殴打父亲的问题上。
一个记者直接发问:“请问您当初殴打父亲的原因是什么?”
随即又有几位记者就这个问题发表了不同的提问。
盛毓一直等场上安静下来才开口,却没有直面记者的问题。
他面对镜头,解开袖口挽至手肘,将手臂上陈年的两道伤疤露了出来。
“这两道疤,是我小学三年级写错了一道题,盛宏拿皮带抽的。”
他话说完,背后的屏幕上又出现几张肩背上大大小小的伤疤。
盛毓一一说明来源,皆是盛宏所为。
台下瞬间哗然,议论声不断。
屏幕中的伤疤虽触目惊心,但盛毓的态度实在淡然,仿佛那些伤并不在他身上。
有记者提出质疑:“寻常打架也能造成这种伤疤,您怎么证明这些是您父亲所为?”
盛毓朝场外睇了个眼神,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进入屏幕内。
汤慈眼睛微微睁大,认出这个男人就是盛家的管家宗叔。
宗叔是作为目击证人出席,面对记者的提问详细地讲述了盛宏对家人长期的暴力控制。
讲到盛毓对盛宏施暴的那张视频截图,话题终于牵扯到了容
薇。
汤慈眼睫轻颤,时隔多年,在宗叔的口中得知了盛毓那天失控,是因为盛宏为了新婚妻子要重建他母亲自杀的泳池。
她隔着屏幕看向神色平静的盛毓,心口缓慢抽痛起来。
最后,宗叔面对记者的镜头说:“我愿意为我说的所有话负法律责任,之后我会和盛毓一起起诉盛宏并对媒体公证。”
“既然这些事情当年就已发生,你们当初为什么不曝光?”
面对记者最后的疑问,盛毓双手交叉着看向镜头:“其实当年我和宗叔已经联系好了媒体,但临时出了点小差错。”
他顿了顿,似是叹息地说:“为了让我自由,我的家人执意送我出了国。”
霎那间,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的心脏,汤慈呼吸都不能,眼眶瞬间泛红。
原来她曾经所畏惧的牢笼,盛毓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钥匙。
江蝉贴心地递来了纸巾,汤慈闷闷道谢,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屏幕中的采访已经进入尾声,记者们开始随意发问。
谷依转了转眼睛,提议道:“直播还没结束哦,你要去找他吗?”
汤慈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抹着眼泪说:“那我先失陪了。”
江蝉和谷依先是一愣,又很快兴奋起来:“快去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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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街道川流不息,出租车窗外的街景一闪而过。
汤慈听着窗缝传来的嗡鸣声,心跳一下叠一下地跳。
车速慢下来的时候,她的心跳也随即慢了下来。
时间也仿佛被拉长。
汤慈甚至能清晰听到自己沉重而绵长的呼吸声。
她关上车门,一步步朝大厦楼下走去,看到没能进入内场的记者们举着炮筒安静围在大厦入口。
晦暗沉寂的秋夜只有寒风猎猎吹过。
几秒钟后,大门内走出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记者们爆发出激烈的提问声,摄像机的闪光灯亮如白昼。
盛毓地从嘈杂人群中走过,面对蜂拥而至的记者,只简单地答两句,神色冷峻而淡漠。
远远看着有些孤独。
汤慈深吸一口气,正要抬脚上前。
盛毓忽地掀起眼皮,隔着人群看见了她,唇角随即抬起。
她顿在原地,看着盛毓拨开人群朝她走来,就像独自走在荒原上的旅人,终于瞥见家乡亮起的灯。
她想她知道盛毓要的是什么了。
是无论晴天还是暴雨,她都能坚定地和他站在一起。
恍惚间,盛毓已经来到她面前,大手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怎么来了?”
心脏怦怦直跳,汤慈望着他说:“来接你回家。”
盛毓唇边笑意更深,使坏地附耳过来:“嗯?”
汤慈希望他能一直笑得这么放松,于是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来接老公回家。”
第65章
云栖的谣言彻底平息下来后,汤慈没再见过盛宏。
不久后她在新闻上看到,盛宏因为资金问题被关进了看守所。
冬天来临之前,盛毓抽空带汤慈和宗叔吃了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