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毓放下鲜花,看到墓碑上的照片,随即笑了:“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
“小时候经常有人这么说。”汤慈点了点头,在碑前蹲下,照例和妈妈聊了一会儿最近的工作和生活。
最后她牵过盛毓的手,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说:“妈妈,这是我以前和你提到过的同学,我们现在在一起啦,他很照顾我的,所以你不要担心我。”
离开时,盛毓牵紧她的手:“你之前是怎么和阿姨介绍我的?”
汤慈垂着眼睛说:“就说我们是高中同学啊,我给你补课那些事。”
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小时候的事也说过的。”
盛毓轻笑:“那阿姨不会觉得奇怪么,只是补课的同学摇身一变成了男朋友。”
汤慈听出他语气中的促狭,脸有些热:“不会的。”她之前已经将所有关于盛毓的秘密统统讲给了妈妈。
说着话,他们就来到了容薇的墓前。
盛毓比刚才要沉默一些,放下花束后,着手清理昨夜散落在碑前的落叶。
汤慈陪着他一起捡,蓦然听见他的一声叹息。
“怎么啦?”汤慈压下心头的忐忑,轻声问。
盛毓浓密的睫毛半垂着:“
也没有想象中的恐惧。”
汤慈喉咙一哽,握了一下他的手指:“有我陪着你呢。”
盛毓掀眸看向她:“谢谢你带我过来。”
汤慈轻抚照片上的灰尘,看着容薇那双和盛毓八分相似的眼睛:“看到你过来你妈妈一定很高兴。”
“她看到你可能会更高兴。”
“为什么?”
“在我没出生之前,我妈一直想要一个女儿。”盛毓眉心舒展开来:“现在愿望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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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墓园出来已经是中午,他们早饭吃得晚,这会儿就没着急去吃饭。
一路牵着手闲逛,不知不觉便走进熟悉的街道,汤慈看着巷子内的台球厅,恍了一秒神。
“去看看。”盛毓朝台球厅的招牌抬了抬眉。
“好啊。”汤慈点完头,闻到路边卖糖炒栗子的小摊,忍不住嗅了嗅,说:“好香。”
盛毓随即和老板要了一份,对她说:“你先进去。”
汤慈皱了一下被风吹红的鼻子:“一起等吧。”
盛毓侧过身挡住风口:“我渴了,你先去帮我倒杯水。”
汤慈这才说好,小跑着进了台球厅。
过了这么多年,台球厅生意仍蒸蒸日上,汤慈还未到店内,就看到里面每桌都站满了顾客。
几年前席静将这家店转手,一家人搬去了首都生活,还和当时正在上大学的汤慈聚过几次。
所以这次来台球厅,汤慈没抱着遇见熟人的心态,只是想来看一看,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一推开大门她就碰见了正在训人的苗苗。
汤慈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得知苗苗现在正是这家店的老板。
苗苗训完了员工,一扭头看见站在门边的汤慈,愣怔一瞬,立刻惊呼着抱住了她:“小慈,你什么时候回的南岭?!”
汤慈笑着回抱住她:“回来没多久。”
苗苗攥着她的手臂,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胖点了,看来生活过得不错。”
汤慈抿着唇点头:“你也很厉害,都做老板了。”
“别提了,这个体户的小老板谁当谁知道,”苗苗用力捋了捋头发:“我可算是知道静姐以前为什么老爱发火了。”
看着苗苗这副烦躁的表情,汤慈仿佛回到了以前打工的时候,熟练地安慰起了她。
“苗姐,这位是?”柜台后忽地晃出一个人影,和苗苗说话,看的却是汤慈。
“我朋友小慈,”苗苗扯着男人的袖子将他拉过来,和汤慈介绍:“这我合伙人,方临。”
方临微微躬身,盯着汤慈的眼睛伸出了手:“你好,认识一下。”
汤慈才抬起手准备回握,肩膀蓦然被人按住,盛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过来,半抱着她回握了一下方临,并主动自我介绍:“她男朋友。”
方临讪讪收回胳膊,又聊了两句就被员工叫走。
苗苗揶揄地瞧着两人亲密的动作:“你俩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汤慈笑了下:“也是不久前…”
眼见苗苗又想调侃,汤慈岔开话题:“这里有热水吗?”
“一楼的饮水机坏了,”苗苗到柜台给她拿了两个纸杯:“你去二楼接吧。”
等汤慈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苗苗抱着手臂看向盛毓:“我当年就猜到你俩必定会在一起。”
盛毓不置可否地挑起眉稍:“所以大半夜把她扔大街上。”
苗苗撇嘴:“那么记仇干嘛啊,我那不是为了帮她追你嘛。”
盛毓眸光微动:“追我?”
“不是吧,”苗苗一顿,夸张地睁大了眼:“你不知道她那会儿喜欢你么?”
“她亲口告诉你的?”盛毓说着舌尖顶了一下腮。
“那当然啊,”苗苗清清喉咙,眉飞色舞地描述:“那会儿你一来台球厅,她就跟丢了魂儿一样,谁看不出来她的心思啊,我一逼问她就招了。”
“她当时还说想救你,我一开始没明白什么意思,后来她求我带她去北山看比赛我才反应过来——”
“汤慈是因为听我说北山比赛总有人受伤,所以才非要跑去跟你打赌,要把你从那个危险的世界里救出来。”
汤慈端着耐心兑好的温水下楼,杯子递到盛毓手中,他却只喝了两口就放下,幽沉的眸子一直看着她。
“你怎么啦?”汤慈捏捏他的手心。
盛毓朝她俯身,轻佻的语气拖得又低又缓:“刚听说有人从高中就暗恋我。”
汤慈耳朵都红透了,含糊地应付过去,生硬的转换话题,邀请苗苗一道去吃饭。
苗苗要和方临去进货,吃饭的事只好先搁置。
汤慈带盛毓去吃了自己以前经常吃米粉,吃完饭两人准备去看新上的电影。
步行去商场时,汤慈被市游泳馆内的场景吸引住了目光。
馆内正在举行学校之间的比赛,响亮的哨声不时地从场内传出来。
“好看么。”盛毓看着馆内穿着泳衣的男生,低眸问她。
汤慈没注意到他语气中的酸意,喃喃道:“你以前也参加过这些比赛。”
“你知道?”盛毓意味深长地问。
汤慈挠了下耳朵,讷讷说:“学校女生都知道啊…我听她们说的。”
盛毓慢条斯理地哦了声。
汤慈捏了下他的指尖:“你现在是不是没那么怕水了?”
盛毓点头,大学时他经过长期的心理诊疗,现在对水基本免疫。
汤慈又朝馆内瞟了一眼。
盛毓看着她蠢蠢欲动的模样,径直拉着她的手朝游泳馆大门走去:“看看去。”
汤慈加快脚步跟上:“好。”
学校间的比赛是开放式的,大门处来来往往的都是初高中生,他们跟着人潮进入大门,走向通往场馆的长廊。
长廊中段的告示栏贴着历年重要比赛的宣传页,盛毓余光瞥到一抹绿色,眉心猛地一跳,目光随即朝中间那张宣传页扫去。
那是一张十年前的联赛海报,正中间上印着他的照片。
这张他初中时没在意过的宣传页,盛毓确信自己高中时在汤慈家见过。
那个下着暴雨的留宿她家的夜晚,汤慈看到他出现在门边,慌张地藏起了手中的纸页。
他当时只囫囵看清了纸张上的身影,到现在才意识到那身影是谁。
牵着的手忽然拉不动,汤慈疑惑地转过头:“怎么不走了?”
冬日暖阳从落地窗外洒进来,盛毓眯了眯眼睛,朝她走了半步,指尖温柔地将她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后:“宝宝,你初中那会儿是不是来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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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慈站在游泳馆门前,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来看盛毓。
中考即将来临,她必须要拼尽全力考上一中,这样她才能和盛毓呼吸同一片空气。
即便盛毓不记得小时候的她,也不认识现在的她。
但她不在乎。
暗恋是她一人的游戏,即便没人同她博弈,她也能自娱自乐。
汤慈胡思乱想着,攥着书包带儿随人群进了馆内。
观众席人头攒动,汤慈来得晚,只找到一个倒数第二排的座位。
这个位置离泳池远,隔着一层层人头,她连泳池内选手的面貌都看不清楚,只凭借前排女生的欢呼得知,盛毓又拿下了第一名。
比赛一结束,选手们进入休息室,观众纷纷离席,汤慈垂头丧气地往外走,蓦地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同学,”一个男生焦急地叫住她:“能麻烦你去楼上休息室送一下徽章吗?我有急事实在没时间送。”
听到要去休息室,汤慈心口咚咚跳起来,刚张嘴说了声好,男生就把一袋徽章塞到了她手里:“一上二楼左拐就是休息室,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