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天穹之上,阴魂不散的神宫虚影再度现身,仿佛正监视着他们这群胆大包天的蝼蚁。
  抬头望虚影时,葫芦道人向上一指,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着你们了。此影乃清都帝宫,一旦降临此世,便会为身负气运之人带去跃升大乘乃至飞升的机缘。”
  符鸣揉捏着轻薄如纸的符箓,如同揉搓着久违的师徒之情:“听上去倒像是好事。”
  葫芦道人面色凝重:“错,世间灵气皆为定数,大机缘来临之时,便是大劫数到来之日。若出不了真仙,三界都将毁于一旦。”
  【叮咚】
  【挽救三界得道飞升主线任务已开启,任务奖励:返回地球机会*1】
  字越少事越大。
  久违的播报声在符鸣神识内响起,若说先前穿越百年才绑定了系统,那么现在便是练到满级才解锁了主线任务。
  这任务提示也太笼统了,为求保险,符鸣还是想多了解点信息:“系统,任务概要来一份。”
  “系统你还在么。”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系统?”
  “全世界最可爱最有用最活泼的萌萌小系统?”
  过了一会,提示音姗姗来迟:“亲爱的宿主您好,系统工号030已休眠,现在运行的是应急自动程序。”
  “您好,您搜索的任务概要并未公布,请稍后再搜索。”
  他从前总见破书在识海内以各种姿态游泳,或是整本扑腾,或是两翼拍打。但如今,破书安安静静地飘在识海中,机械音僵硬而冰冷。
  昆仑的雪冷硬得千年如一,山巅寒风呼啸而过,将他们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符鸣虽不愿明说,但暗地里,他还是会记挂着身边之人。也许是这两辈子活得实在太寂寞,又也许是得到的情谊太少,数来数去便都记住了。
  他一股脑往葫芦道人手里塞了许多符箓丹药法宝,甚至还有从珠玕身上扯下的几大把银叶子,话说得依然难听。
  “师父你老人家先撑着,别忽然死了,我们去去就回。”
  葫芦道人也不客气:“这都什么破铜烂铁,臭小子你怎么在外头混成这样。”
  在魔界费劲千辛万苦才称王称霸的符鸣:“……”
  成,不要就还我。
  萧怀远拎着衣领,将周身毛发翘起炸开的愤怒符鸣一把拽走:“师尊请保重身体。”
  “无妨,怀远,我一向是很放心你的,记得看着点你师兄。”葫芦道人捋着胡须,笑得像个和善的矮个农夫。
  语毕,萧怀远便握住他温热如暖玉的手,与符鸣一同跳入深渊。
  幽蓝坚冰如凝固的水波,乍一看仿佛置身深海,静谧而藏着邪性,擦过皮肤时带来森然冷意。
  冰层滑溜无比,让符鸣在降落时重心略有不稳,非常凑巧地扎进萧怀远怀里。
  这次的怀抱尤其紧,那股似有若无的檀香随臂膀强压下来,窟得符鸣的老腰都要碎了,他前几天才被翻来覆去地折腾过,实在禁不起狠掐□□。
  符鸣轻轻推了会,没推动,为了避免被误会是投怀送抱,他眉眼弯弯地笑道:“我说是意外你信么。”
  暗蓝浅光映在符鸣眉眼之上,蝶翅般的长睫投下阴影,让这张最是妍丽生动的脸也失了几分血气,不像活人。
  符鸣身上的气味相当特别,他不焚香,沐浴时也不爱撒花果,便只有血与火的焦苦气息,萧怀远深深嗅了一口。
  师兄微微发烫的体温终于让他安心。
  “此地冰雪甚多,容易摔。”
  如此说着,萧怀远直接将符鸣打横抱起,脚不沾地地送他到洞穴深处。
  这绝对是借口。
  符鸣好歹是个化神期修士,方才下来之时没注意,若再摔一回他宁可跟萧怀远姓,从此做萧怀远的孙子。
  不过,魔尊宽宏大量,师弟非要抱,就由他去吧。
  “你来过很多次?”他躺在师弟臂弯,随其步履摇晃,还有空从萧怀远话语中抓到可疑信息。
  “并未。”
  萧怀远垂眼回望,整张脸都浸在阴影中。他惜字如金,熟悉他的都知道他这是又在糊弄人。
  但符鸣没有接着打探下去。
  扑通,扑通。
  有东西在呼唤着他。
  符鸣的额角突突跳动,他的直觉总是很准的,此人狐狸般轻巧从萧怀远怀里跃下,稳稳当当地落在冰上。
  洞底晦暗,却蕴着一团冷光,其中悬浮着一面……残破的镜子。
  蒙尘镜面碎裂成几块,缺了三只角,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他们的倒影。像是他在大比秘境所见的轩辕镜,但要更大些,比他的两个脑袋摞起来还要大。镜边花纹也更繁复玄奥,看着像是什么古阵的符文。
  符鸣伸手去拿,却摸了个空,他抬眸一瞧。
  原是被萧怀远捷足先登了。
  第70章
  “师弟啊。”
  “这镜子是轩辕镜的母镜,你神魂旧伤未愈,这么凶险的东西还是给你师兄保管吧,嗯?”
  符鸣又拿逗小孩那套去哄萧怀远,语调在句尾略微上扬。他双手胡乱地向后探去,刚摸到冰冷的铜镜边沿,却忽然按在坚硬的胸膛之上。
  他猛地一扭头,带笑的轻松神态陡然冷了下来。
  轩辕镜被萧怀远炼化收入体内了。
  只见最后一抹浅蓝荧光消失在萧怀远的胸膛处,底光将他端正的深刻五官照出几分骷髅般的冷漠。
  这还是自离开洛城以来,萧怀远头回与他对着干。
  符鸣有些不悦,连带着说话的字数也变少了:“这是为何?”
  萧怀远站得笔直,身形半点不晃:“天衍宗之物不宜外流。”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正气凛然光明磊落,活脱脱是符鸣最讨厌的正道好人模样。也是,当初站在血海岸上劝他迷途知返的不就是萧怀远么。
  亏他还为生了心魔的萧怀远着想,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符鸣将手收回,挑起半边眉头道:“如今知道我是天衍宗的叛徒,当初将我囚在掌门峰时怎么不记得这件事?”
  萧怀远对符鸣咄咄逼人的姿态无动于衷,只是平淡拂袖:“先出去吧,师兄。”
  避重就轻,每次都是这套招数。
  看在师弟这段日子还算乖巧的份上,符鸣压抑着怒火,又给他解释一遭。
  “轩辕镜牵连因果,与生人魂魄接触多了容易迷失,只是先交由我保管,又不是不还回去,何必非要跟护食一样抢走?”
  虽说他总将萧怀远比作黏糊的大狗,也不能真变成狗吧。
  萧怀远从善如流地点头,却依然不动:“是,我知道,你同我说过的。”
  “往后你会知晓我为何要这么做。”
  你知道个锤子!
  从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的性子这么倔呢,符鸣气得嘴角直抽,他猛地揪起萧怀远滚金边的领口将他扯过面前。
  额头相贴后,符鸣的神识轻车熟路钻入萧怀远的识海,神识触角试图将那面漂浮在当中的铜镜拽走,却被高涨浪涛拍打而出。
  萧怀远居然在提防着他。
  “我的识海从来任由师兄进入,可是师兄你从未向我敞开神识。”
  说着,萧怀远以指按上符鸣嗫嚅的唇,那处形状姣好,略有红肿,颇有些不肖其主的柔软。
  “师兄究竟在想什么呢。”
  能说会道的符鸣这会儿沉默了,琉璃般浅淡的眼珠上移下移左旋右转,就是不肯直视师弟的眼。道理很简单,他总不能在萧怀远面前暴露系统的存在吧,哪怕是师弟,也不行。
  萧怀远心思缜密,知道了也要多想,倒不如瞒着。
  “别打岔……唔唔,先回。”
  讲不通便搬救兵,回去让葫芦道人收拾他,符鸣如此打算着,舌头便被萧怀远捏住了。
  符鸣:!
  湿软红舌将进犯者的指尖濡湿,额间支出几撮乱发,一瞬的怔愣使符鸣看起来全然被掌控,从而满足了萧怀远那无限膨胀的欲望。
  在那瞬间,萧怀远很想忘却世间所有去吻他。
  但也是在这瞬间。
  天地崩裂,日月无光。
  清澈雪水自他们头顶灌下,万年如一的蓝冰亦开始消融崩解,滚烫热意蔓延开来。
  这不正常。
  萧怀远似乎还没转过神,身经百战的符鸣便已转入战备状态,臂肌绷紧,将萧怀远的双手一扣。
  水霎时淹过葫芦道人掘出的洞口,符鸣脚一蹬水,便拽着萧怀远急速上浮,系绳断裂的金制发冠滚落水中,乌黑的发如水草般浮游。
  吃了好几回游泳的亏,符鸣痛定思痛,弥补短板,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旱鸭子。在泉庄和血海那会他加紧学习,如今可谓是浪里一条小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