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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协默默听着,努力理解其中真义。
  随即再次叩首:协愚钝,正需良师指引。请先生收协为弟子,教我为君之道!
  圣人沉默了许久,目光扫过远处那些伸长脖子满脸期盼的百姓,最终又落回到刘协身上。
  陛下若执意如此,入我门下,亦无不可。
  刘协大喜过望,正要再拜,却听他话锋一转。
  只是,为君之道,乃天下至繁至难之学。欲成明君,非一蹴而就。入我门下,需修十年功课,十年之内,静心修业,缺一日不可。十年之后,陛下自可学成。
  十年?刘协猛地一怔,脱口而出,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十年那社稷怎么办?天下百姓又该怎么办?
  圣人却依旧平静,他看着刘协焦急的脸庞,眼神忽然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他的内心,直抵灵魂深处:陛下,这便是你的第一课。你所求者,究竟是解一时之危的术,还是安万世之基的道?
  术?道?
  刘协一时语塞。
  若求术,天下谋士如云,自有无数奇谋诡计可解燃眉之急。今日可联此抗彼,明日可合纵连横。然此等权谋,不过是饮鸩止渴。今日之危解,明日之患又生,终究是按下葫芦浮起瓢,疲于奔命,永无宁日。你可得一时之安,却会失万世之心。
  若求道,他目光变得悠远而深邃,则需固本培元,正心诚意。你为君主,你的心,便是这天下的根。根基不稳,何谈枝繁叶茂?十年,非是让你枯坐读书。这十年,是让你学会如何为君,如何识人,如何立法,如何安民,如何辨忠奸,如何掌权柄,如何使天下归心!这十年,非是避世,而是在修行中治国,在治国中修行!若连这点耐心与远见都没有,还谈何重整乾坤,再造汉室?
  刘协消化着这番话,脸上的焦急与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许久,刘协深吸一口气,再次郑重地叩首,这一次,心悦诚服。
  学生受教了。
  圣人上前,亲手将刘协扶起:孺子可教也。
  三日后,一場前所未有的拜师大典,在睢阳南城临时搭建的祭天坛隆重举行。
  天尚未全亮,坛顶之上,巨大的青铜鼎内,柏枝与香料早已备好,只待吉时一到,便要燃起,以昭告上苍。
  编钟与石磬奏响的庄严雅乐,悠远而肃穆,回荡在天地之间。
  高台之下,文武百官依品阶肃立,锦衣华服。谢乔作为大司馬,立于百官之首。
  更远处,是闻讯赶来的数万百姓,人山人海,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高台之上。
  咚咚咚
  随着三声厚重的鼓鸣,雅乐暂歇。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祭天坛的台阶之下。
  刘协身着最隆重的十二章纹冕服,头戴十二旒冕冠,面容肃穆,一步一步,独自登上高台。
  高台之顶,圣人依旧是一身朴素的葛布长衫,负手而立,宛如遗世独立的仙人。
  刘协走到他面前,并未立刻转身。他先是丝不苟地整理衣冠,将冕旒扶正,将衣袂抚平。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下,对着圣人郑重地躬身,双手交叠,举至额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弟子之礼。君拜臣,史无前例。
  圣人坦然受之,微微颔首。
  刘协这才缓缓转身,面向台下的文武百官与万千子民。
  内侍展开圣旨,尖细而清晰的声音借着内力传遍全場:
  朕,以德薄之身,承继大统,常怀惴惴,如履薄冰。幸苍天垂怜,得闻大道,茅塞顿开。今天下未定,国事维艰,朕心惶惶,如临深渊,恐有负列祖列宗之托,有负天下万民之望。今,朕拜圣人为太师,位在三公之上,参赞国政,为朕之师表,教朕为君之道,正朕之言行!自今日起,见太师如见朕躬!
  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官先喊了一声,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冲天而起。
  远处的数万百姓,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纷纷跪伏在地,向着高台上的那对年轻的君臣,致以最虔诚的敬意。
  诸侯联盟的瓦解,给谢乔争取了大量的时间。
  目前天下局势的发展,都在按照她和谢均最初的谋划按部就班地进行。
  她威逼天子,进位大司馬,名义上总揽天下兵馬。她亲手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这尊荣,更像是一件厚重的靶衣,吸引了天下所有枭雄的敌意与窥伺。
  而谢均,则踏着她铺就的血路,以圣人之名,受天子之拜,进位太师,位列三公之上,参赞国政。他成了帝国的精神灯塔,是法理与道义的化身,是万民在乱世苦海中看到的唯一一艘救赎之舟。
  她和谢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掌军,一个治国,一个立于暴风骤雨之中,吸引着天下所有的仇恨与骂名,一个立于光风霁月之下,收获着万民的敬仰与期盼。
  他们通过一場完美的双簧,站在了这座帝国权力的最顶峰。
  接下来,她麾下所有的人,自然都要依据功劳和资历论功行赏,加官进爵。但不可一步登天,以免招致非议,根基不稳。所以大都还在州郡内升迁。
  刘备依然是长史,只是从梁国相长史,升级成了大司马长史。这既是提拔,也是将其置于肘腋之下,便于掌控。
  至于关羽、张飞等,各自在军中有了新的差事,但不直接统兵,为督军和参军。有军权之名,无统兵之实。
  因为他们不在系统的【角色】列表中,看不到忠诚度,人心隔肚皮,谢乔从不赌这种没有数据支撑的东西。
  周密升为别驾从事,是谢乔作为豫州牧的最高属官。
  阎忠为治中从事,主掌监察纠劾,整肃吏治
  。
  梁汾则为兵曹从事,专管军中人事与后勤。
  郡一级,毛玠任梁国相,于融升任梁国中尉。
  梁国其余官吏,根据其功劳与才干,或升迁,或平调,无一遗漏。
  而谢乔真正布的局,那就是,将梁国的这片基业的主导,从她自己手中,彻底渡让到谢均身上。
  雒阳之行,她被维护汉室统治的垃圾系统打上了无数标签,难以洗刷,不可能在睢阳坐稳的。
  在天下士人眼中,她是不臣的权奸,是挟天子的国贼,是系统口中的窃国巨盗。
  若以梁国为基业,她每向外扩张一寸土地,便会招致周围诸侯十倍的敌视与百倍的打压,让她腹背受敌,首尾不能相顾。
  她不可能在睢阳坐稳,更不可能以此为根基,去图谋天下。
  但谢均不一样,他没有标签的负面影响,他是圣人,是天子之师,是民心所向,是道义的化身。由他来坐镇梁国,抚慰中原,再没有比这更名正言顺的了。
  当然,她也清楚,乱世至此,绝无平稳过渡的可能。
  袁绍、曹操等枭雄,手握重兵,野心勃勃,更不可能交出权力,俯首称臣。汉朝的这棵巨树,内部早就已经腐朽不堪。
  唯有武力征服,以铁腕手段,解决一个又一个对手,夺其权,收其权,方能在这片土地上铸就新的秩序。
  所幸,诸侯联盟的瓦解,为她创造了绝佳的局面。当下没有任何一家独大,诸侯间纷争不休,彼此攻伐。这天下,越是混乱,对她便越是有利。
  她正好可以从容布置,逐个击破。
  这几年,在梁国,她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堆积如山的财富,不断增长的人口,工坊里日夜赶制的精良武器,还有那些被她用各种手段网罗而来的,知名的、不知名的精英人才。良木、投石车,源源不断贮存起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此时,正是她横扫天下的时机!
  当然,这盘大棋下到如今,还剩最后一步没有落子。
  三日后的深夜,睢阳城被急促的马蹄声和兵甲碰撞声惊醒。
  咚!咚!咚!急促而沉重的战鼓声从城中心传来,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座城市。
  无数百姓被惊醒,他们慌乱地披上外衣,推开窗户,惊恐地望向窗外。
  只见一条条由火把组成的巨龙,从四面八方奔涌而出,汇聚向同一个方向:大司马府。
  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将那座平日里威严肃穆的府邸,照得如同炼狱。
  怎么回事?是是走水了吗?一个衣衫不整的商贩探出头,声音发颤地问着对面的邻居。
  走水?你听听那声音!邻居是个退伍的老卒,脸色惨白,指着窗外,那是兵刃!是军队!是兵变!
  他们围住了大司马府!天呐,是要兵变吗?
  就在人们惊疑不定之时,一匹烈马驰过主街,马上骑士,手举令旗,一边纵马疾驰,一边用尽全身力气,以雄浑嗓音,向全城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