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祠堂前早已摆放了好了贡果香烛,白锦堂亲力亲为,此刻正擦拭着列祖列宗的排位,一举一动都透着对祖先的恭敬。
  敞开的祠堂大门外,黎芸身着一袭素雅衣裙,牵着白芸生的手,安静地等待着白玉堂与展昭的到来。
  祠堂所在的院子里,仅余贴身伺候白芸生的邹婶与白庆二人守候。白锦堂早已有令,府中其他人此刻皆已退下,那些在外成家的家丁也已在昨日告假归家去了。
  白玉堂和展昭进院后走近,在邹婶震惊的目光下,二人跟着黎芸和白芸生入了祠堂。
  跟着白展二人一同而来的白顺老实巴交的站到白庆身旁轻唤了声大伯。
  白庆点了点头,才淡淡看了眼站在一侧,手指不安搅动着身侧衣裳的邹婶。
  邹婶此刻心神未定,惊慌之余也不敢胡言乱语,最终在寂静的院内沉默低下了头。
  白玉堂许久未踏足白家祠堂,心中突然像是堵起了一块石头,白锦堂看了他一会,白玉堂才回神走上前帮着大哥一起将供奉在祠堂里的祖先牌位一一扫了尘。
  天空日光温柔,祭祀时辰将至。
  白庆从祠堂偏门入内,开始燃烛焚香,白锦堂兄弟二人携家带口一共也才五人,白庆将点燃的香一一派发了,五人在蒲团前跪下,潜心作揖祭拜。
  祠堂内都萦绕着祭祀所用的檀香味,白玉堂祭拜完抬起了头,幽远的目光望着上方父母亲的排位不知在想什么。
  白锦堂携带着黎芸和白芸生已经起身,唯有白玉堂和展昭还依旧跪着。
  黎芸看了眼白锦堂,白锦堂站在一侧看着,动作极轻的冲黎芸摇了摇头。
  猫儿,磕头,与我再拜爹娘。陷入沉默许久的白玉堂突然出声。
  展昭一怔,来不及多想已经同白玉堂一起俯身将脑袋磕下去。
  等他俩起身后,展昭才下意识去看站在旁边的大哥大嫂,却见连同白庆在场的三人不知何时都微微红了眼眶,唯有此刻还稚嫩懵懂的白芸生被黎芸紧紧牵着手,模样乖巧的望着他和白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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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文[彩虹屁]
  第296章
  白锦堂和黎芸心照不宣的带着白芸生退出了白家祠堂。
  白庆见家主一家人出来, 走上前抬眸扫了眼祠堂内白玉堂和展昭还跪着的背影,在请示了当家主母后,他带上白顺去厨房准备祭祀这日正午的席面去了。
  院子里, 去岁的秋黄都已重入轮回,如今再次焕发生机,藏匿于嫩绿叶间的晨露在日光下闪烁着晶莹。
  白芸生仰头看着黎芸,模样天真无邪,用带着孩子气的口吻问道:二叔和展叔叔为什么还一直跪着?大人也会犯错吗?
  黎芸脑海中突然如惊雷般炸开了巨响, 她嘴唇微颤,一时竟没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
  听见儿子问出的这话,黎芸心口骤然一疼,他怕孩子的无心之言也会伤了白玉堂和展昭的心。
  白锦堂走近两步,抬手缓缓落在白芸生的发顶。
  黎芸也看着白芸生, 她眼眸比半空中洒下的日光还温柔,也透着无尽地慈蔼。
  好孩子, 记住为娘今日和你说的, 这世间有许多事情是无法用对错来判定的。黎芸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她慢慢地蹲了下来, 在同一水平位置上注视着白芸生的双眼, 或许你现在不懂, 但是以后你会明白的。他们这一辈子, 永远都是芸生你的二叔和展叔叔, 知道吗?
  好。白芸生双眼弯成了月牙一般, 甜甜的笑着应下。
  他此刻不明白娘亲前面对他教导的那些,可唯独最后一句听进了心里,他喜欢二叔,也喜欢这位展叔叔!
  白锦堂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妻儿, 这才回首看了眼祠堂。
  供桌上那一直跃动的烛火像不停跳动着的心脏,他眼前仿佛浮现出了父母逝去多年前的容颜。
  或许是白玉堂回家来了,今日祠堂前立着的白锦堂那坚韧的身躯久违的得到了松懈,紧绷的内心竟然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上巳节前后气候总是多变,上午祭祀时还风和日丽,转眼到了午后,空气中开始无端蔓延起了湿气。
  黎芸和白锦堂都在账房里,黎芸将洛阳白家名下所有的铺子都一个个写在宣纸上。白锦堂坐在一旁翻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把这些铺子的地契都对应找出来了。
  门外,白玉堂正陪着白芸生在玩,这院子很大,种有各种绿植。
  白玉堂折了一支刚绽放出少许鲜绿嫩芽的细枝,轻点了点侄子的脸颊,绕着白芸生左手灵活地比划了几个好看的招式,逗的白芸生咯咯直笑,笑声空灵又悦耳。
  展昭悠闲地坐在屋檐底下,他面前是散落了一地的纤细竹条,手上不知道在编着些什么精巧的玩意。只见他低头时而摆弄一阵,时而又忍不住抬头去看白玉堂糊弄孩子玩时的花拳绣腿,溢出眼眸的笑意浑然不觉。
  白庆在一旁安静看着,唇角就没抚平过,只觉得这几日家里热闹了不少。
  账房里,黎芸轻轻搁了狼毫细笔,听见门外儿子的笑声不禁一顿,少顷后偏头隔着微微敞开的窗户看向外面,温柔笑道:锦堂,入夜怕是有场凉雨呢。
  那他俩还陪着孩子胡闹,说今晚要一起放灯祈福。白锦堂听了也不由得失笑。
  展昭感受到了一阵掺和着湿气的凉意,他起身,白庆走上前来将地上的竹条和被展昭编出了个大概雏形的花灯架子都收拾好,在一旁说:风雨要来了,这些老奴都先送回西院吧?
  有劳庆伯了。展昭侧首温和一笑。
  白庆躬身点头,拿着东西先下去了。
  跟着白玉堂胡闹了好一个时辰的白芸生才反应过来,他盯着白庆的背影看了许久,又急匆匆回头盯着展昭,结果见展昭身边什么都没有,不禁抿了抿唇,然后慢慢看向白玉堂,问道:二叔,我们晚上不是说好要放花灯的吗?
  其实白芸生想问的是,展叔叔忙活了那么久,灯呢?
  展昭在一旁心虚的抓了抓鬓角被风吹动的几缕碎发。
  白玉堂瞅了展昭一眼后才意识到什么,突然捂着胸口佯装剧烈的咳嗽了几句,连账房里刚起身的黎芸都惊动到了。
  白芸生小脸都揪了起来,心疼的拉住白玉堂的衣袖,然后又谨慎小心的瞄了展昭一眼后,凑近过去小声地问白玉堂:二叔,你是不是今天嫌药苦,把药偷偷倒掉了没喝?
  白玉堂一时哑然,下一刻便提紧一颗心望向了展昭,他还真怕自己这好大侄子说的话让猫儿上心了!
  展昭脸上没绷住,忽然抿唇偏头笑了起来,好一阵后他才看过来,睁大双眼用十分怀疑的目光盯着白玉堂,脸上的神情仿佛在说:白玉堂,你不会真这样干过吧?
  白玉堂被自家好侄子坑了一把,僵着脖颈,迅速冲展昭摇了摇头。
  天地良心,他绝对没有浪费一滴药!
  黎芸刚好走到门口,听见的便是自家儿子自以为小声的这句私语,又目睹了白玉堂和展昭之间的一系列小动作,觉得分外有意思。
  芸生?黎芸走下台阶,招呼儿子过来,又看向已经走到展昭身边的白玉堂,对他二人道:起风了,咱们去小厅喝杯热茶。
  今日上午祭祀,午后白芸生又跟着白玉堂一起玩闹,黎芸都觉得孩子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了许多。
  进了账房旁的小厅,邹婶已经在一旁的翘头小桌前煮茶。
  外面风声渐起,枝桠间才长出些许的嫩绿叶芽都有些承受不住这骤然来临的凉风。
  黎芸在座椅上,正和白芸生说明今夜不能放花灯的缘由。
  展昭和白玉堂还没分开落座,两人走进厅后停下,站在一处,肩膀碰着肩膀。
  展昭手腕轻轻一动,趁机用手背轻贴了贴白玉堂掌心,无人察觉,他仅仅片刻就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去了。
  白玉堂眨了眨眼,愣愣的看着展昭跟没事人一样,摸了他手之后从他身边走开,就近在跟前的靠椅前坐下。
  白玉堂脚步轻移,微微歪头盯着展昭的侧脸,纳闷着:猫儿胆子也日渐被养肥了,如今竟然敢当着大嫂的面摸自己的手,学会占爷便宜了!
  展昭被白玉堂这如实质般的视线紧紧盯着,好像白玉堂之前逗弄白芸生时的细枝还没丟,此刻正被对方攥在手心,一下一下抚弄过他脸颊似的。
  展昭承认这几个月,别说白玉堂了,他好像也憋的有些慌。
  展昭被自己心里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他觉得这不像是正人君子该冒出来的念头,至少此刻他不应该。
  外面还只是刚刚起风,阴雨还未至,天光依旧微微亮着。
  展昭正襟危坐,他咽了咽有些干涩的嗓子,抬手时,指尖轻轻滑过额头。这一瞬间的遮掩隔绝了白玉堂炙热的视线,也让他迅速藏好了自己难以启齿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