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白玉堂神色淡然,语调惯常透出几分调侃:不过是羡慕咱们俩情深意笃,还白得了个乖巧闺女。又向我吐苦水,说庞将军与公孙先生如今也是形影不离,我俩一走,汴京又多了对神仙眷侣刺激他罢了。说罢,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张薄纸塞入袖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展昭闻言睁开眼莞尔一笑,模样温润。可片刻后,他忽地心头一动,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萧蹊南怎会知晓念儿的事?
  他们这半年来一直安居金华,未曾远行,消息是如何传至汴京的?
  白玉堂心头微震,这才意识到自己话中的破绽。他顿了顿,怕展昭看出什么,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可藏在袖中的纸条却像是突然着了火似的,骤然升高的温度提醒着他证据尚在,该如何转圜?
  白玉堂感觉胸腔打起了鼓,他生怕展昭较真要看信中内容,连忙笑道:咱们之前不是写信回陷空岛报了平安?大哥大嫂都知道了念儿的事,自然不会瞒着三哥四哥。他俩常去醉日阁,那萧蹊南岂有不知之理?
  展昭没有深思,点了点头,嘱咐白玉堂回一封信,向汴京诸位问好。遂抱着展念昙起身,缓步进屋去了。
  白顺喂饱了识香燕,高兴的双手捧着它,走过来站到白玉堂面前:爷,可是要回信给萧大公子?小的这就去准备纸笔!
  回来。白玉堂压低嗓音的一声轻喝,叫住了正要撒腿往屋里跑的少年。
  白顺乖觉转身回来站定,识香燕落在地上扑动双翅,昂首瞅着这主仆俩。
  白玉堂凝眸思索了片刻,忽而眼眸一亮,心中似是有了主意,问道:顺子,自你随我离开陷空岛,至今已有几年了?
  三载有余。白顺恭敬拱手:小的明年才满十八。
  那还有许多事,需你慢慢去学。白玉堂语气沉稳,拉长的语调显得意味深长。
  他一本正经的说完,忽然侧目一瞥,见屋内桌旁已不见展昭的身影,便知猫儿已带着闺女入内室,这才招手示意白顺走近,压低嗓音吩咐道:爷这有个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办,非常重要!不明白的地方可求助二爷和萧公子。
  见五爷如此重视,白顺不由得心头一凛,自然也免不了生出几分好奇之心,他连忙凑近侧耳倾听,只见白顺听了会后眉头微蹙,旋即才缓慢舒展,面色也突然变的格外认真。
  白顺心中暗忖:这关乎五爷与展爷的终身大事!竟就这般交付与我了?
  白玉堂说完坐正身躯,伸手拍了拍白顺肩头,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打趣道:事成之后,爷自有重赏。待五爷去西京,定然也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爷小的还早呢。白顺耳根微红,却难掩心中雀跃,仿佛人生都突然有了方向与盼头。他领命而去,脚步轻快如飞,一溜烟似的蹿出院门走远了。
  白玉堂缓缓起身,望着白顺的背影,微微眯起了凤眼,心中不由泛起一丝疑虑:顺子这般跳脱冒失,真能担起洛阳新府大管事的重任?
  白王堂一深想,便忍不住的开始犯愁。
  原来,萧蹊南来信提及,洛阳新居已按展昭在常州展府老宅的格局修建,工程将近尾声。
  这件事,早在白玉堂困于拥月居养伤时,趁着萧蹊南前来探望之际拍板定下的。
  那宅邸,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无不浸润着白玉堂的满腔诚挚和情意,更寄托着他与展昭共度此生,矢志不渝的愿景。
  按理,白玉堂本当亲赴洛阳,督工每一处,亲眼见证那承载着他和展昭未来的居所从一梁一柱到彻底落成。婚仪的筹备他更应事必躬亲,与家中长辈细细商酌,将每一个环节乃至届时相邀的宾客都安排得妥帖周全。
  然而如今展昭近在身侧,与他同枕共眠,若稍有疏忽,风声外泄,只怕这份隐秘而诚挚的心意,会打扰了猫儿目前得之不易的安稳与宁静。
  加之白玉堂自己也是藏了私心,他盼着那一日,猫儿看到洛阳新落成的府邸时,脸上流露出的震撼与动容。
  白玉堂在心中默叹,猫儿,再等等,等来年桃红柳绿,春风拂遍洛阳城,我带你去看那座藏满了我一生似水柔情的府邸。
  那里有锣鼓喧天,亲友恭贺。仰头是苍穹千里,你可与我相依相偎,在星河下亲吻低语。
  仿佛四周寂静,万物皆隐,白玉堂立在原处想了太多太多,他似乎都要开始想象猫儿白发苍苍时会是什么模样?
  怎料这时,屋内突然有一道响亮嗓音透墙而出,在他耳边犹如天雷炸响了一般。
  玉堂!快打热水来,念儿又拉了!
  单听这一句吼声,便足以令人想象的到展昭此刻是何等手忙脚乱、焦头烂额的模样。
  刚踏进院门的黎芸与白锦堂闻言双双一怔,脚步骤然顿住,彼此对视一眼,脸上都是忍俊不禁的模样。
  白玉堂满脑子的旖旎风景,瞬间如晨露遇朝阳,顷刻间尽数散去。他原地晃神了片刻,立即熟练的奔去西院侧边近来新砌好的灶房里。
  这里为日常烧水所设,以免孩子擦拭更衣急需用热水。
  白锦堂看着他一身雪裳,风度翩翩,却在跑来跑去的忙活杂事,全然没有平日里从容不迫的贵公子姿态,便觉得十分稀奇。
  黎芸立在一旁,看着素来矜贵孤傲的二弟在西院生活的如此具有人间烟火气,便忍不住感叹道:这才是像当爹的样子嘛!
  白锦堂闻声愣神片刻,神色微动,忽而俯身靠近,伸手稳稳托住黎芸的手臂,放低姿态,声音温柔的轻唤道:芸儿
  黎芸好生奇怪的偏脸瞅了他一会,问:你怎么了?这般模样。
  白锦堂微微垂眸,眉宇间掠过愧意,他不好意思的说:这些年,你独自操持这偌大的府邸,还要抚育孩子,辛苦了。芸生出生时,我却还要忙于外面的几桩生意。如今回想起来,真是枉为人夫。再看二弟,自从有了念昙,他事事躬亲,处处周到,我这个做兄长的,竟还不如他一半用心。
  黎芸听他言语诚挚,字字恳切,心头不由一软,脸颊悄然染上薄红,低声解释:夫君,我方才没有这个意思,你何须自责。
  白锦堂握住黎芸的手,淡淡摇头,他看着白王堂端着念儿换下来的衣物出来时,便更加觉得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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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彩虹屁][彩虹屁]猫儿~[比心][比心]
  第304章
  白玉堂重新端了盆热水要进屋给展昭净手, 跨进房门之际实在没忍住,回头看向庭中的两人:大哥大嫂,你俩也太不把我这个小弟当回事了吧?
  黎芸笑着拂开白锦堂的手, 走上台阶随白玉堂一起进屋。她看见展昭在床边弯着腰逗得躺在床上的展念昙破涕为笑,不由道:干娘回去后,我看你俩带孩子也是有模有样的。
  展昭回首,不禁苦笑,忍住没直言自己方才都急的汗流狭背了。
  黎芸走近来到床边, 俯身伸手抱起了展念昙。
  有了大嫂看护闺女,展昭这才放心的走到一旁净手,白玉堂则在八仙桌旁给大哥斟茶。
  秋日暖阳透过窗棂,落在水中泛起粼粼波光,展昭洗了两遍手, 原本白皙的手指都像是染上了淡淡的绯色,他温润的脸庞也渡上了温柔的阳光, 侧过身眼眸含笑的望着白玉堂。
  白锦堂接过白玉堂递来的青釉茶盏, 顿觉一阵清香扑鼻, 他轻啜了一口茶汤, 动了动眉梢, 满意笑道:方才见白顺步履匆匆, 神色雀跃, 二弟, 你可是派他去办什么要紧事了?
  白玉堂闻言, 正沏茶的手一顿,随即从容应道:派他去汴京了,当初和四哥说好了让白顺学习怎么管账,日后也好替小弟打点下铺子。
  展昭缓步走到黎芸身边, 手中摇着刚拿来的一支红穗波浪鼓,他转动手腕时鼓声咚咚清脆,引的黎芸怀中的展念昙笑得合不拢嘴。
  听到大哥和玉堂的谈话,展昭眼睫微动,不由自主地投去了目光。
  黎芸笑意温婉,眉眼似春风拂柳般柔软,她伸手逗弄着怀中的展念昙,柔声说道:今日念念格外爱笑些,是不是刚刚睡醒呀?
  展昭立即收回目光,轻轻点头,唇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意:我抱着她才能安稳睡一觉。若是放在小床上,手一松,立马就能醒,跟小神仙似的。
  孩子还小,就是容易这样。黎芸抿嘴微笑,满脸慈爱的模样。可她有句话没说出来,这当中也有这两个当爹的娇宠孩子的缘故。
  那厢白锦堂听了白玉堂的话,心里忍不住高兴,二弟能想的这般长远周到,以后定能跟展昭好好过日子,如今又有了孩子,日后两人就算老了也有人能承欢膝下。
  那让大嫂给你多安排几个人过来,虽然没顺子贴心,人多还是好的。念念还这么小,你又不让安排奶娘进府白锦堂难得啰嗦这么一回,饮了口温茶后看着窗外秋色继续叹息:如今只能盼着干娘能早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