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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寒!”纪清雨要去阻止,可是根本来不及,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一声巨大的撞击声,纪清雨的身影晃动,眼前一片模糊,黑暗吞噬了他,他的意识最后,有警报声,还有血液的腥味。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能凭借着本能伸出手,去握身旁傅寒的手。
  第56章
  京市最冷的季节, 纪清雨毫发无伤的坐在icu外,手指紧紧攥在一起,icu的红灯亮着, 医生进进出出,在抢救。
  纪清雨的眼睛盯着门内, 一动不动, 抢救的时间比想象中长,身旁有人去拉他,似乎有人低语,让他先去休息。
  他的手指被拉起来, 又落下去, 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这个地方好熟悉, 纪清雨眨眨眼,为什么他总是只能在门外看着,等着。
  他冷得受不了, 周围嘈杂又安静,他把自己抱住,脸埋在膝盖里。头发垂下来,隔绝开视线, 他最习惯用这个姿势自我防护。
  走廊外传来一阵跑动的声音,仓促而慌乱,纪清雨抬起眼睛, 看见骆笙气喘吁吁地走过来。
  “小雨, 怎么样,他怎么样?”
  纪清雨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开始往下掉, 无休无止的眼泪汇聚成河流,他抿了抿嘴,抱住骆笙嚎啕大哭。
  “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出去住,要不是我非要离他远点,要不是我……”
  “跟你没关系,跟你没关系。”骆笙死死抱着纪清雨,纪清雨的每一寸骨骼都在发痛,手指没什么力气地抓住骆笙的后背,傅云柏紧随其后,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瞪了纪清雨一眼,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只叹了口气。
  京市的冬天好冷,纪清雨却没有再想回到江城,他只是想傅寒把外套打开,把他裹进去。
  “肋骨刺进胸腔,出血性休克,可能坚持不住了,家属要做好准备。”护士出来说。
  “这是第几次下病危了。”傅云柏问。
  “我儿子因为你,受了多少罪。”傅云柏的手还是举了起来,指着纪清雨,怒吼道,“我真恨不得你用你的命换他的。”
  “够了。”骆笙护着纪清雨,和傅云柏对峙,“你从来也没把他当过人看,现在装什么父子情深,傅云柏,我和你都没尽过父辈的责任,要不是小雨,傅寒会变成什么样子,跟你一样吗?!”
  “他打方向盘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决定了,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骆笙狠狠瞪着傅云柏,傅云柏嗫嚅两下,最终垂下眼不说话了。
  “真是便宜傅云生了,落在我手里,我一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傅云柏阴狠地说。
  纪清雨什么都听不见。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或许从他和傅寒遇到彼此的那一天开始,一切就不可避免地滑向深渊,不停落下去,不停坠落。
  傅云生究竟为什么要放弃卷土重来的机会,要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谁也不知道了。
  他在那一场自杀式的袭击中当场身亡,车打了个转,落下山崖,炸出一朵绚丽的蘑菇云。
  而纪清雨和傅寒被赶过来的警察救下,纪清雨只是昏迷了一会,轻度脑震荡,连住院观察都省了。
  傅寒却在同一座医院的不同楼层,被下了三次病危。
  时间一分一秒被拉长,纪清雨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凝固成一个木偶,他眼前出现了很多幻觉,傅寒在高中的储物室和他聊天,侧着头望着自己出神……傅寒和别人打架,受了伤,被纪清雨撞见,着急得直骂。
  “你能不能爱惜自己一点,你总是这样,你受伤,难道感觉不到痛吗?”纪清雨不知道怎么哪来的胆子对傅寒大吼大叫。
  傅寒没反驳,面容躲藏在破旧巷道的阴影里,低低地侧过头去,小声说了一句。纪清雨没听清,皱着眉凑近问了一句什么,被傅寒猛地抓住手。
  “你给我上药。”傅寒说完,往纪清雨手里塞了个小药瓶。
  “我,我不会啊。”纪清雨的手在傅寒手心里颤巍巍地抖。
  “上药有什么不会的,你什么都不会,接吻也不会,连谈恋爱也不会,现在连上药都不会,那你又来管我的闲事干什么。”傅寒说完,转身要走。
  他身上的伤看起来实在可怖,纪清雨一咬牙又拉住他,在这样拥挤的巷子里给他上药,他能感觉到傅寒滚烫的呼吸,在他的头顶贴住一点,喘息声沙哑,纪清雨的耳朵跟着红起来。
  “纪清雨,别人都是怎么追你的?”安静了没多久,傅寒忽然突兀地问。
  “没什么人追我啊。”纪清雨一点一点把药膏涂在傅寒流血的地方,他涂完就想跑,被傅寒抓住。
  傅寒张口想说什么,纪清雨没听,甩开手跑开了。
  被傅寒握过的地方温度烫得吓人,纪清雨的呼吸一直在起伏,晃动,他一直跑出去很远很远,才停住脚步,手指扶在膝盖上,弯下腰呼吸。
  ……
  浑浊苍白的空气,冷到彻骨的空气,焦躁的氛围和手术室的红灯。整个楼层都没有别人,只有长到像是永远走不完的楼道,又窄又挤。
  医院走廊里,隔着这么多年的岁月,纪清雨耳边却忽然听清楚了傅寒当初说的那句话:“因为没人担心会像你一样问我。”
  傅寒,你痛不痛呢?
  从来没有人会这样问我。
  黑夜吞噬了下来,纪清雨垂着头,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他像个失去了时间概念的玩偶。
  “小雨,小雨,能听见吗,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你也刚刚经历了车祸,不能这样撑着,身体撑不住的。”骆笙晃了晃纪清雨。
  “小雨……?”
  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纪清雨没什么反应。
  “不吃就往他嘴里硬塞,他还能不咽?”另一个声音。
  “你给我走开。”骆笙对着旁边怒吼。
  纪清雨低着头,看着地面,他的指节发冷,蜷缩在一起,他的眼睛眨了眨,他心想完了,他连一件傅寒的坏事都想不起来了。
  他无数次的经历告诫他,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不要再重新落入圈套,不然会很惨很惨,他不应该相信所谓一时的愧疚,对于傅寒来说,他不过是可有可无中的一个。
  可是这是真的吗?
  他骗不了他自己。
  他睁着眼睛,每根神经都在说,他好想去抱住傅寒,然后说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好难过,所以你能不能不要死。
  他再也支撑不住失去任何人了。
  他僵硬地摇了摇头,固执地坐在原地,等着傅寒,他一直等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亮了,纪清雨迷迷糊糊地转醒,发现骆笙在纪清雨身旁,让他靠着。
  飞鸟在天边划开一点云层,手术室的门发出吱呀一声。光线洒落下来,纪清雨睁开眼睛,站起身,眼前猛地一黑,膝盖软下去,险些跪倒在地。
  他仓皇地往手术室里张望,呼吸急促,张了张嘴:“医生,怎么,怎么样。”
  “脱离危险期了,之后还要观察一段时间,肋骨断了三根,不过没有生命危险了,壮年alpha恢复能力又强,可以放心了。”医生说。
  纪清雨踉踉跄跄地走进去,屋里安静得要命,傅寒的意识好像还不清醒,纪清雨走到面前了,才察觉到有人靠近。
  他竭力往纪清雨这边侧,眼睛去看他,带着点依赖的样子,似乎要说些什么,纪清雨蹲下身,贴近傅寒。
  傅寒的声音沉沉的,轻声说:“纪清雨,我有一点痛。”
  “痛就别说话了。”纪清雨缓缓说。
  “那我痛了,你会心疼我吗?”
  纪清雨的心脏像被人捅了两刀一样,整个人像被揉碎了,他的眼前又浮现出晕倒之前傅寒满身的红色。
  “傅寒,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你可能会出事的,即使不出事,也可能会落下后遗症。”
  他发觉他此刻的痛苦居然比他自己的嗓子被毁的时候还要痛,比傅寒让他滚的时候还要痛,比任何时候都要痛。
  “没关系。”傅寒的眼睛眨了眨,毫不在意,“医生都说了,我恢复力很强,”
  纪清雨小心翼翼想去看一眼傅寒的伤口,还没掀开被子,就被傅寒制止了:“别……”
  现在的傅寒哪有什么招架之力,纪清雨没管他,还是掀开一角,看到了隐藏在纱布下面长而骇人的伤疤,甚至还有血迹在往纱布上渗。
  纪清雨张了张嘴,他呼吸了几下,有些喘不上气。
  傅寒握住纪清雨的手指,他的气管里之前灌进去不少的血水,声音哑的不像话,他呛咳了几声,手仍旧死死攥着,用气声十分艰难地挤出一句:“给……再给……一次机会……吧?”
  纪清雨看着傅寒的眼睛,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那双眼睛里一点悔意都没有,视线仍然专注地落在纪清雨的身上。
  要不是怕傅寒散架了,纪清雨真想给他一拳。
  “给。”纪清雨沉默了两秒,把傅寒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又开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