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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历史军事 > 大明话事人 > 大明话事人 第847节
  至于什么气场不气场的,那都是吓唬弱者的,他熊廷弼一生不服人!
  林泰来一边向皇长子行礼一边轻轻叹气,有的人如果生在帝王家,那就是一种折磨。
  又对十九岁的皇长子道:“天寒如此,殿下当珍重。”
  朱常洛扯着几乎快冻僵的脸,微微苦笑,却没用语言回应。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讲,皇父能让咱出来见见大臣就已经是天恩浩荡了,哪敢再抱怨环境差?
  林泰来又道:“殿下少待,臣去去便来。”
  而后在十几名讲官和伴读的注目下,林泰来转身走出了配殿,让众人莫名其妙。
  文华殿的正南方是文渊阁,东边也有一排屋舍,归司礼监文书房和一些杂务太监使用。
  林泰来大步走到东边屋舍,一脚踢开了门,闯进去就看到一群内监围着两个火盆烤火。
  林泰来朝着内监厉声喝道:“你们自己在此取暖,何不知顾及殿下?”
  有个十六七的小内监站了起来,骂骂咧咧的说:“哪来的狗贼?”
  林泰来一巴掌就抽飞了开口的小内监,环顾其余内监道:“莫非我七年不在京师,就有人不认得我了?”
  其余内监连声道:“君侯说笑了!谁人不识谁人不晓?”
  于是皇长子和讲官、伴读们又看到,林泰来押着一群内监,抬着几个火盆进了配殿。
  林泰来一边指挥着布置火盆,一边戳了戳主讲郭正域的脸,“朝廷让你当主讲,就要真正负责!”
  郭正域气得脸色通红,差点就说出一句“你行你上啊”,但还是死死克制住了。
  “你不负责任的后果,只会让外人胡乱猜疑,误会陛下!”林泰来训斥说。
  郭正域敢怒不敢言,就皇帝那德行还需要误会吗?
  有个内监可能心里有气动作不爽利,又被林泰来一脚踹飞,摔到了熊廷弼身前。
  熊廷弼:“……”
  亲娘咧,说自己是“小林泰来”真是高抬自己了,自己何德何能敢用林九元当模板啊。
  在宫里打太监,这踏马的也是大臣能干的事吗?
  此后装模作样的听了一会儿讲课后,林泰来就熬不住了。
  反正讲官这工作绝对不适合他,今天的目的就是刷刷脸而已。
  临近午时散场,林泰来和周应秋、董其昌一起往外走。
  却见当今的绝对一号太监、司礼监掌印太监兼提督东厂陈矩板着脸,站在殿外。
  几年前的掌印张诚因为与武清侯联姻、妄图充当皇帝大辈,被皇帝恶了发配南京,而另一个排在陈矩前面的大太监田义也去世了。
  所以现在陈矩就攀爬到了太监行业的顶峰,以司礼监掌印同时兼管东厂,整个大明朝可能就那么几位,地位可想而知。
  这陈太监明显是来找林泰来的,其他人就绕路溜了。
  林泰来轻笑几声,“这么快就有人向大珰告状了?莫非是来兴师问罪的?”
  陈矩淡淡的说:“那都是小事,皇爷也不会怪罪你。”
  你就是在故意试探皇帝的容忍度,当他陈大珰看不出来么?
  随即陈矩立刻问话:“看奏报说,已经将石见银山抢到了,为何不见细说?”
  言外之意,你踏马的不会是想私吞了吧?
  林泰来解释道:“刚从倭国弄到手,还需详细勘查具体情况,大概明年春天才能有个结果。”
  陈矩怀疑的说:“确定如此?不是倭国已经开发几十年了么?怎得还需要勘查?”
  林泰来辩解道:“当然不能听倭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如果我们不勘查情况,那不就等于任由倭人欺瞒?”
  陈太监的狐疑挥之不去,“当真如此?”
  林泰来拍着胸大肌说:“我都是为了陛下好!”
  送走了陈太监,林泰来看了看对面的文渊阁,就转身向那边走过去。
  来都来了,进去坐坐喝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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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七十三章 我就蹭蹭(中)
  自从性格强势、蓄意拉帮结派、妄图成为“第三党”的大学士张位被罢官后,内阁没有增补新人,一直保持着三阁老的架构。
  此时赵志皋、朱赓、李春三位大学士正坐在文渊阁中堂,讨论着什么事情。
  首辅赵志皋今年已经七十七岁了,从六十七岁入阁开始算,至今正好十年。
  陈于陛、余继登等只差一步入阁的五十多岁年轻人都被熬走了,但快八十的赵首辅还在为大明辛勤工作。
  在原本历史上,赵志皋就是个皇帝推出的挡箭牌,一直被外朝清流势力狂骂,自身也没什么根基势力,在首辅位置上受尽了窝囊气。
  所以从万历二十七年开始大部分时间,赵首辅都称病不出,一直到明年也就是万历二十九年病故。
  不过在本时空,赵首辅的日子比较舒心,眼不花了气不喘了,走路也快了,浑身特有劲。
  林泰来走进文渊阁的时候,看了赵首辅精神矍铄的样子就知道,赵老头明年且死不了。
  像什么吏部尚书沈一贯啊、户部尚书于慎行啊,署理礼部的朱国祚啊,掌院翰林学士曾朝节啊,都继续等着吧。
  又看了看另外两位大学士朱赓和李春,林泰来很谦逊的说:“我欲与首揆共商国是,敢请二位阁老暂且回避于东阁。”
  次辅朱赓大度的笑了笑,但三辅李春不满的说:“我乃阁臣,何事不能与闻?”
  随着年龄渐长,林泰来的脾气也好多了,被大学士李春顶撞后,也只是温和的回应说:
  “听闻李阁老故乡在川东南,看地图距离播州不过数日里程。
  不知道你们家族有没有私通杨应龙啊,有没有支援杨应龙叛乱啊?向叛军贩卖盐铁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莫须有?”
  李春:“……”
  你惹他干嘛?次辅朱赓扯了扯李春,就一起出了文渊阁,暂时去东阁喝茶。
  在林泰来面前,赵首辅还是很放松的,“明年皇长子年满二十,朝堂又要不得安宁了。”
  连文震孟和冯梦龙这两个菜鸡都能看出的事情,赵首辅怎么可能觉察不到?
  他又继续说:“其次,因为皇上向各地大肆派遣矿监税监的事情,近期已经民变四起,朝臣少不得要与皇上力争。
  第三,皇上近来与大臣斗气,故意将一些任用官员的奏疏留中不发。如今朝廷开始出现缺额不补、任满不升的情况,很多大臣对此非常不满。
  如此多矛盾交织在一起,明年朝堂形势肯定混乱。”
  但林泰来对赵首辅担心的情况却毫不在意,轻飘飘的说:“你说的这些都是小事,明年国本闹剧也该结束了。”
  听到林泰来如此判断,赵志皋心里大喜,“真能结束?”
  林泰来非常肯定的说:“天下岂有二十岁仍不被立储的皇长子?皇上还能置祖宗于不顾?”
  赵首辅便彻底放了心,轻松的说:“若东宫确立,没了国本之争后,朝堂就能清静多了。”
  从万历十四年开始,持续十几年的国本之争几乎成了朝堂上最大的主旋律。
  各方利益不停的夹杂进来,很有规律的每隔三年左右,就要集中爆发一波斗争,好多大学士和礼部尚书为此而走人。
  只要国本这事不解决,就仿佛有一柄利剑悬在内阁的头上,随时有可能落下。
  想至此处,赵志皋又长叹道:“若能在我任上结束国本之争,我这首辅生涯就完整了。”
  在他当首辅期间,与林泰来合力打赢了三大征、彻底解决了倭寇之患、缓解了财政亏空,若还能结束国本闹剧,那就堪称完美了。
  于是赵首辅不由得心生对林泉之乐的向往,似乎可以考虑退休了?
  等立了太子后,自己便可以见好就收、辞官归乡,就是史书上也可以列名的完人了。
  纵观大明朝,能有几个比自己更善始善终的首辅?
  林泰来察言观色,便知道赵老头的心思了,便劝道:“国本之争完结并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你仍不可松懈啊。”
  赵志皋有点言不由衷的说:“现在国本未定,言之尚早。”
  林泰来没再多说什么,与赵志皋聊完明年的情况,就起身告辞了。
  周应秋和董其昌仍然在午门外等候,看着林泰来双眉紧锁的样子,就问道:“有什么状况?”
  林泰来说:“赵首辅已有退意。”
  对此周应秋和董其昌对此也没法说什么,人在各阶段的追求总会有变化的。
  没当首辅的人想当首辅,当首辅当够了的人则想的是如何善终。
  赵志皋今年七十七明年七十八,开始考虑如何安全退出也是人之常情。
  周应秋试探着说:“九元公是如何想的?不想让赵首辅致仕么?”
  林泰来态度明确的答道:“我这次留在京师,就是为了应对各种各样的变局,赵首辅的问题也在此列。
  目前没有更合适的代替人选,只要他还能动,组织上就需要他继续当首辅。”
  周应秋脸色渐渐凝重,游离在京师之外多年的林坐馆这次都要亲自坐镇京师,看来明年很关键。
  走出承天门时,林泰来又对周、董二人说:“无论是终结国本之争,还是首辅去留,我心里有数。你们二人不必多想,先过个好年吧!”
  周应秋拍马说:“这大明的天下,真要靠九元公扶保啊!”
  腊月过完,就迎来了万历二十九年的元旦,不过并没有大臣去准备元旦大朝会。
  果不其然,皇帝按惯例下旨免朝,君臣各自过年不必相看两厌。
  林泰来正在家里接见各路人马,却猝不及防的被抓去当差了。
  按照规矩,朝廷在正月安排有郊祀之类的典礼。
  正常情况下由皇帝亲自主持,如果皇帝懒得出席,就由国公、驸马之类的角色代行,这是惯例。
  不过今年万历皇帝却没选择成国公或者英国公这种老字号,下旨由带方侯林泰来代行郊祀之礼。
  于是林君侯在最冷的季节里,上天坛地坛吹了两天寒风,兢兢业业的代替皇帝祭祀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