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一问,恭王还以为裴显心动了,忙不迭道:“这事就包在本王身上,待我进宫去和皇兄细说分明,皇兄一向疼爱清河,怜她早逝,一定不会拒绝。”
他哼了一声,浑不在意道:“区区一个周家算什么,允昭,你快给她写份和离书,送她归家去吧!”
“马夫人,我以为上次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裴景翊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眸光沉沉,不客气地开口:“谢家小姐便是仙女下凡,与我何干?你一再上门挑衅,破坏我夫妻感情,难道这便是谢家所谓的清贵风骨?我看不过是一群蝇营狗苟之辈!”
“你——”
“允昭,不得无礼。”恭王拍桌而起,板着脸孔教训他:“我是你亲舅舅,婚姻大事自然要听我做主,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母亲在天之灵?”
裴景翊不客气地反驳:“陛下也是我舅舅,他为我赐婚,我自然要听他的。您怎么不敢去宫里找他收回成命,偏要来裴家逼迫我?”
恭王被噎得说不上话,眼珠一转,喝道:“周氏呢,叫她出来见我?夫为妻纲,她若是真贤惠孝顺,就该顾念夫君的前途,自请下堂!”
“王爷是在找我吗?”
燕宜一手扶着后腰,平静地推门而入。
恭王视线落在她已经显怀的小腹上,有一瞬不自在,又强硬地攥紧拳头。
“周氏,本王今日来意你也清楚了,我劝你识相一点。”
燕宜淡淡笑了下,看向裴景翊的目光里有一点哀伤,一点不舍,随后化作漠然。
“那就和离吧。”
裴景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哪怕明知道燕宜是在做戏,整颗心仿佛被人狠狠攥住,痛到不能呼吸,踉跄着后退两步,撑着茶几的手背上青筋迸起,微微颤抖。
“没错,和离!”
沈令月追进房间,扶住燕宜,愤怒地冲一屋子人大喊:“好好好,原来这就是陛下为我们精挑细选的好婆家!今日你们嫌弃大嫂出身不高便要逼她下堂,将来我父亲若是被贬,是不是我也要落得同样下场?既然如此,我也不用你们赶人了,我自己走!”
裴景淮腾地站起来大喊:“不行!我又没有那头顶生疮脚底冒脓爱管闲事的破舅舅,谁说要赶你走了?”
“我不听我不听!”沈令月把官家小姐嫡幼女的娇纵做派演了个十成十,使劲一跺脚,“裴景淮,我们完了,我要先休了你!”
说完扶着燕宜快步离开,速度之快,让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草稿的恭王都没反应过来。
就,就这么容易吗?
他不可思议地看了马夫人一眼:那你上次是怎么让人撵出来的?
马夫人看着燕宜渐行渐远的背影也懵了。
她就这么痛快地答应和离了?
“裴景翊,你还我媳妇儿!”
裴景淮嗷了一嗓子,冲上去揪住裴景翊的衣领,咬牙切齿痛骂:“你自己的媳妇儿自己看不住,现在连我媳妇儿也跑了,我跟你没完!”
兄弟俩厮打起来,从屋里打到屋外,乒乒乓乓砸了一地。
砰!
不知道是谁的拳头打歪了,一杵子怼到恭王胸口上。
哐!
恭王屁股上又挨了一脚,摔了个大马趴。
他狼狈地往房间角落爬,一边捂着脑袋大喊:“怎么回事?啊?你们打架也看仔细点儿啊!”
“别打了,别打了。”
裴显有心上前拉架,但兄弟俩打得太凶,根本插不进去。
此时身后又传来裴玉珍尖叫:“大哥不好了,母亲气晕过去了!”
“啊?!”
恭王趴在地上费力扭过头,只见太夫人面色涨红,嘴里发出嗬嗬之声,双手捏成鸡爪,靠在裴玉珍怀里哆嗦个不停,嘴角还有可疑白沫。
“母亲,母亲您怎么了?来人,快去请大夫!”
裴显和孟婉茵连忙扑上去高一声低一声地喊着,屋里一片人仰马翻。
裴玉珍一个箭步蹿到马夫人面前,将她从花架后面揪出来,左右开弓啪啪连甩几个大耳光。
“你这个没屁硬放的狗东西,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
马夫人被这个阵仗吓呆了,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被裴玉珍抓住机会连挠带踹,妆也花了头发也乱了,十分狼狈。
房间里尖叫声,哀哭声,打斗声此起彼伏,恭王挨了几通黑拳黑脚也怕了,连滚带爬往外跑。
这都什么事儿啊!他不就是好心想给允昭换个媳妇儿吗?
裴显一边抹泪干嚎,一边冲恭王逃窜的背影喊了一嗓子。
“裴家上下被闹得鸡犬不宁,王爷现在满意了吗?什么结亲,我看是结仇还差不多!我们都察院见吧!”
裴玉珍那边也是火力全开,揪着马夫人的衣领将她拖出门外,指着仆妇大喊:“把她给我丢出去!再敢上门,打断你的狗腿!”
马夫人糊了一脸鼻涕眼泪,踉跄着追上恭王。
“王爷,等等我,等等我啊……”
二人逃命似的跑到侯府大门口,正好赶上沈令月和燕宜坐着马车离开。
沈令月怀里抱着细软包袱,狠狠掐了大腿一把才没笑出声来,对着恭王和马夫人狠狠啐了一口。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姑奶奶不伺候了,走!”
马车辘辘远去,沈令月钻进车厢,终于忍不住捧着肚子狂笑。
“哈哈哈哈燕燕你是没看到恭王和马夫人都被打成什么样了……大家也太卖力了哈哈哈!这真是我攒出的最大一个热闹了!”
她笑得腮帮子都要抽筋了,使劲揉了揉脸,伸了个懒腰,“行了,咱们去我陪嫁庄子上躲几天,等大哥来求你回家,嗯?”
她冲燕宜眨眨眼睛。
燕宜勉强挤出个笑脸,轻轻应了一声。
沈令月反应过来她情绪不高,紧张起来,“怎么了燕燕,我们不是说好了,都是演戏吗?”
“我知道,我只是……”燕宜垂下眼睛,字斟句酌,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只是没想到,原来我比自己想象中更在乎他。”
哪怕明知道是在演戏给恭王看,但当她努力想象出自己心如死灰,要与裴景翊和离的场景,心脏就钝痛得不能自已。
还有她说出那三个字时,裴景翊那惊痛受伤的神情,像是被烙在她脑海中,不敢置信地一遍遍循环播放。
“幸好只是假的。”燕宜无意识地喃喃,“如果他有一天真的变心了,我还怎么能做到好聚好散?”
“呸呸呸,不许说丧气话。”沈令月急得去捂她的嘴,指天发誓:“裴景翊那人一看就是无可救药的恋爱脑大情种,他眼里心里脑子里早就只有你一个人了,就是死了也不会变心的!”
燕宜:……说好的不说丧气话呢?
不过她还是被逗笑了,轻轻点头,“好,我相信你,也相信他。”
……
松鹤堂。
太夫人睁开一只眼,小声问:“人都撵走了?”
裴显点头,和孟婉茵合力将她扶起来,心有余悸道:“您刚才演得也太像真的了,把我吓了一跳。”
太夫人端起茶碗润润嗓子,一脸自得地摆摆手,“装病谁还不会了?下次恭王再敢上门,我直接往地上一躺,赖不死他。”
“我看他应该是不敢了。”孟婉茵小声道:“刚才允昭和怀舟趁乱没少往他身上招呼,腿都踹瘸了。”
太夫人这才反应过来,两个大孙子还在外面打架呢,赶紧把人招呼进来。
裴景翊和裴景淮灰头土脸地进来,两人面上都挂了彩,瞧着伤得不轻。
“哎呦,不是说做做样子就行了吗,怎么真动起手来了?”
太夫人心疼不已,连忙叫钱妈妈去拿药箱。
裴景淮满不在意地抹了抹唇角,“裴大说的,就要伤在脸上,明天往宫里一站,让人人都看见才好呢。”
裴景翊斜他一眼,“你确定没有趁机公报私仇?”
“你不也踹我好几脚吗?”裴景淮气鼓鼓,“都是你惹出的烂桃花,连累我也挨了一顿骂。”
裴景翊冷着脸不说话。
燕宜是没骂他,可她只用和离两个字就能轻易击碎他的心防。
想到昨晚还信誓旦旦说不信的自己,裴景翊真想时光倒流回去,抽他两巴掌。
他再也不想体验她吃醋生气的滋味了,哪怕是演的也不行。
另一边,马夫人趴在车里委屈地哭了一路,好不容易回到谢宅,正要去找谢鸣珂诉苦,就见原本应该守在房间外的丫鬟七零八落倒了一地。
她脸色瞬变,一瘸一拐地推开房门,只见屋里干干净净,空无一人。
“鸣珂?鸣珂你跑哪儿去了?”
马夫人慌了神,一低头看到桌上的茶壶下压着一张纸,连忙拿起。
龙飞凤舞的狂草,写着“你女儿不错,小生笑纳了。”
落款是——一个采花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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