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另一个头盔递过来,发出邀请:“试试?”
表情还是一派的温和,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十分亮眼。这份笃定,让他确信江屿年不会拒绝。
江屿年盯着那顶头盔,又见他眼里的光亮,不自觉被这样与众不同的学长吸引。他接过头盔,有点笨拙地调整带子,学着路元白的样子跨上后座。座位比想象中窄,贴着他的背才能容下,皮革很凉。
他第一次坐,显得很生疏,手不知道往哪放。
“抓紧。”
路元白的声音从头盔里传来,有点闷,却清晰。他侧头示意自己的腰,江屿年犹豫了一瞬,慢慢伸出手臂,虚虚抓住他腰间的衣服。路元白没说什么,确认坐好后发动了机车。
突然的加速让江屿年不住往前倾,本能地抱紧对方劲瘦有力的腰。路元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力度,轻轻勾了勾唇。
冷风立刻从四面八方涌来,扑打在头盔上,发出呼呼的声响。江屿年整个人贴紧了路元白的后背,生怕自己被吹走。路元白开得确实不快,稳稳地压着路,偶尔过弯,倾斜的角度也恰到好处。江屿年起初还绷着的身体,渐渐地松弛下来。他闭上眼睛,风声在耳边呼啸,像一层厚厚的,流动的屏障,把其他一切都隔绝在外。
心慢慢静了下来。
“一路向前的感觉。”路元白忽然开口,“你会喜欢的。”
江屿年能感受到自己平稳有力的心跳,他确实很喜欢。
一路向前,只有引擎的低鸣和风声作伴,世界被甩在身后,脑子里那些凝滞的东西,似乎也被吹散在无边的夜色里。
不知过了多久,机车开始爬坡,引擎声变得低沉有力。路元白把车停在一处低矮的山坡。
两人摘下头盔,甩了甩吹乱的头发,随后下车,吸着咸腥的水汽。
路元白示意他往下看,视野豁然明朗。
山坡不高,却足以俯瞰不着边际的大海。深秋的夜色下,海面不是纯粹的黑,是一种沉静中蒙着雾气的灰蓝。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扶着微弱的荧光,岸边一层层浪花撞击礁石,发出持续不断的轰鸣,和呼啸的风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耳边。这画面,有种苍凉又壮阔的美,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沿着山坡边缘漫步,脚下是坚硬的石子,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路元白单手插着裤袋,走得不快,两人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他知道江屿年最近被舆论困扰很久,那些疲惫和低落,即使努力掩饰,也还是会从眼神里透出来。
如此良夜,路元白没有刻意去提那些事,只是轻声说:“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开车来这边走走。”
江屿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翻涌的灰蓝,感受着风穿透衣领带来的凉意和海浪声在心间的洗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确实很舒服。”
连日来胸口那种闷胀的感觉,都在今晚的喜悦和惬意里慢慢蛰伏。
“我也有很多解决不了的事。”路元白的声音被风裹挟着,语气却温和笃定,“但我相信,只要往前走,总能走出去。”
“你说对吗?”
很朴素的话,从路元白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力量,像双脚踩在土地上一样踏实。
江屿年侧过头看他,心中流过一阵暖流, “当然了。”
他踢着脚下的石子,声音在静谧的山间回响,“我现在就很开心。”
风还在吹,海浪不知疲倦地翻涌。站在这个喧闹又寂静的山崖边,江屿年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
一切阴霾终将过去。
“开心就好。”路元白看着他,莞尔一笑,“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都很开心。”
江屿年微微仰头,好像是确实如此,每次见到学长自己心情都很不错,他说出的话总是让人如沐春风。
回程的路,风似乎没那么刺骨了。吸取教训,这次江屿年直接抱着路元白的腰,侧头枕在他宽阔的肩背上,风声依旧呼啸,心却比来时更静。
“到了。”
机车稳稳停在楼道口,江屿年下车时,腿因为久坐有点发麻,踉跄了一下。路元白伸扶住他的胳膊让他靠着自己,等站稳才松开。
江屿年把头盔还给他,已经很晚了,要是再留人喝茶也不太方便,也不知道江砚睡没睡,把人吵醒了该不乐意了。
等等,怎么把江砚忘了?
他明明答应过自己会参加颁奖典礼的,还说给他带亲手做的草莓布丁,一整晚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又不知道跟“谁”“鬼混”去了。
“进去吧,外面冷。”貌似是看出他的疑虑,路元白接过头盔,帮他拨弄被风吹乱的头发,体贴道:“我还得赶回去,有门禁。”
江屿年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路元白还靠在机车上,没动,似乎在等他安全进门。
“学长,”江屿年又叫了一声,说着和上回同样的话,“路上小心。”
路元白朝他挥了下手。
*
被黑暗笼罩的客厅,死寂一片。江砚站在窗边,窗帘只拉开一道狭长的缝隙。
路灯下,他哥抱着野男人的腰从机车上下来,男人看不清脸,只见他伸手抚弄他的头发,嘘寒问暖。江屿年背对着这边,乖乖任他动作,时不时点头,走出几步又依依不舍地回头,说再见。
月光漏进来,打在江砚的脸上,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几分钟后,窗外的机车扬长而去,大门随之被悄声推开,江屿年侧身挤进来,怕吵醒某人,步子放得很轻。客厅里一片漆黑,他摸索着往里走,经过客厅中央的茶几,余光猛地瞥见对面窗边立着的一道黑影。
江屿年心口一跳,险些叫出声。
“阿……阿砚?”
“是你吗?”
黑影动了动,缓慢地从窗边那片更深的暗影里踱出来。月光透过那道缝隙,吝啬地洒进来一点,恰好打在江砚俊俏的脸,比平时还要冷上三分。他就站在那,一动不动,眸光浅淡,无声中带着刺骨的寒凉。
江屿年来不及琢磨他为什么总爱大半夜摸黑守在这儿,就被对方沉不见底的眼神看得发怵。
“去哪了?”
江砚出声打破了死寂,嗓音又低又沉。
他缓步靠近,脚步声几乎轻不可闻,语气也是慢的,像闲聊,可那字眼钻进耳朵里,却带着一种黏腻的冷感,令人后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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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周末是出去玩了嘛,感觉今天好凉。
作者也出去玩了,还没写完……(心虚)
第38章 失控 “哥,你真的很不乖。”
他还在靠近, 目光紧锁,像在审视一只无处可逃的猎物。
今晚……本该和他哥分享喜悦的人,是自己。可他真小看了这个自诩直男的哥哥, 一边跟女生搂搂抱抱, 转头又在自己眼皮底下和另一个男人上演难舍难分。那野男人搭在他肩上的手, 那副熟稔的姿态,像一根根毒刺扎进江砚的神经,吞噬他的理智。
醋意混着被欺骗的怒火交织在体.内, 烧得他几乎要亲手撕开他哥那张无辜的假面, 看看底下究竟藏着怎样的放荡。
什么喜欢女生,什么接受不了同性, 通通都是借口!江砚只觉得巨大的讽刺和悲凉当头浇下。谁都可以分走他的感情,唯独自己不行。
凭什么?
他这辈子从没对谁有过这样的耐心,从来没有。现在看来真是可笑。周述说得对,还不如用强的,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乖乖听话。
江屿年被他周身散发的戾气吓住了, 不自觉后退,小腿撞到木柜, 踉跄着扶稳。心里难以抑制地泛酸,明明是江砚爽约在先, 放他鸽子, 自己都没说什么,怎么他反倒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好没道理。
可那眼神实在骇人, 压得他喘不过气,别说生气,连句较真的话都软绵绵地卡在喉咙里,化作一滩水悄悄咽回去。今晚的江砚有些不正常, 让他隐隐不安,只想快点离开这片窒息的黑暗。
“没去哪……随便走了走。”江屿年发出的声很虚,丢下一句就想绕开江砚回房间。
这个躲避的举动引起对方极度的不满。
江屿年只觉得眼前一花,胳膊被一股大力攥住。天旋地转间,后脑勺猛地一仰,预想中撞上硬邦邦的墙壁不知何时变成了宽大的掌心。江砚将困在墙壁和滚烫的胸膛之间,阴影黑压压打下,将他完全笼罩。他低着头,略略垂眼,鼻尖几乎碰在一起。
“为什么要躲?”
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压抑到极致的疯狂,“就这么不想跟我待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