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与书收到向野的消息时,他正回阮宅的路上。
阮汉霖的洁癖严重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无奈他只好驱车回来取他的换洗衣物,顺便看看饭团和煎饼果子。
俩小家伙依旧热情,新来的阿姨把它们俩照顾得很好,煎饼果子从一小坨变成圆滚滚的一大坨。
阮与书贴心地为它们拍照,无论如何这次也要说服阮汉霖给它们减重。
衣服打包放到车里,阮与书猛然想起向野的消息,干脆要书房的电脑先处理一下,省得回医院办公又惹得某人唠叨。
进到书房阮与书十分熟练地输入密码,四十分后他伸个懒腰打算收工,可目光却瞟到上锁的抽屉。
以前书房的抽屉都是没有锁的,如果有贵重物品阮汉霖会放进保险柜。
这不禁引起阮与书的好奇心,他随意拨弄几下显示密码错误。
阮汉霖生日?
错误。
阮与墨生日?
错误。
阮与书又输入自己生日,仍旧显示错误。
就在他想放弃时,又试了试几位长辈的生日和……祭日。
无一例外,全都显示错误。
挫败感涌上阮与书的心头,既是因为多次输入密码失败,也是对于阮汉霖六年内生活一无所知的心痛。
伤感片刻后,阮与书下意识地输入“0828”,抽屉弹出的声响将他吓得一哆嗦。
为什么是“0828”呢?
阮与书也想问自己,为什么对这串数组呢?又是什么时候它刻进脑海挥之不去呢?
也许就是六年前机场分别那天。
没错。
“0828”正是八月二十八号,也就阮与书孤身一人前往h市的日期,既然如此想来抽屉的物品应该也与阮与书有关。
起初,阮与书单纯以为里面是某些自己遗落在家里的小物件,直到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一张张、一摞摞……
整个抽屉都是阮与书不同时期的照片,从上到下地翻下去,第一张居然是他军训时的模样,被阳光晒得黝黑却又笑得眯起眼睛。
阮与书被震惊到手抖,不小心将一摞照片散落在地,有些翻过来的背面居然还有字“阿书去做家教的路上”。
落款时间为2018年12月15日。
熟悉的日期,当天是阮汉霖的生日。
阮与书记得那时他们二人闹得很僵,阮汉霖又误以为他与向野在一起。偏偏家教的目的地又是向野家,他不敢想象当时阮汉霖是以何种心情去翻看这些照片。
会不会当时他就已经病了?
他会不会在幻象中,对着不存在的阮与书诉苦呢?
若是六年前阮与书心中肯定斩钉截铁地给出否定答案,毕竟像超人一样的阮汉霖又怎可能允许自己示弱呢?
可此时此刻阮与书竟反驳着经验主义的自己。
阮汉霖为什么不能示弱?
被当做超人的阮汉霖也只是血肉之躯,面临爱人的决绝和亲人的不解,他又是如何熬过那些夜晚呢?
再往后的照片都是各种刁钻的角度。
有在食堂排队打饭的背影,有急着去教室奔跑的侧影,还有在清吧驻唱时昏暗灯光下的剪影。
等一下!
阮与书挑出那张照片与其他做对比,发现清晰度天壤之别,盲猜大概率是手机拍摄打印出来的照片。
照片中的阮与书略显青涩,他身着长款白色针织毛衣,手拿话筒垂着头不知在演唱哪首曲目。
记忆潮水涌进阮与书尘封已久的片段,某个深夜那股木质香袭来的瞬间,将他的思绪拉回到那个擦肩而过的夜晚。
那首《youny and beautiful》徐徐而来,一曲毕紧接着是某位客人钦点的《遗憾》。
遗憾吗?
是哪种遗憾?
是看着爱人在他乡与新欢谈笑,还是擦肩而过却被忽视的瞬间呢?
阮与书的手徒在空中挥舞着,却抓不住当年那个踉跄的身影。
原来在很多年以前,阮汉霖就已经低下他高傲的头颅,只是他的小爱人却不曾知晓。
照片拍摄最新时间为一个半月以前,是阮与书举办乔迁宴当天匆忙的身影。
这次仍旧是手机拍摄,大概是手抖的缘故,照片看起来模糊不堪,渐渐地阮与书竟然看不清那些画面。
他的泪水筑成一道墙,企图隔绝画面也让痛苦的他得以喘息。
可心脏还是被名为“阮汉霖”的藤蔓缠绕着,每张照片都像一根刺,狠狠戳进他的血肉。感受到的爱意越浓,阮与书的痛得更深。
奥迪穿破黑暗朝着启明的方向行驶,阮与书全然不记得是如何走进医院,又如何推开那扇门。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时,阮汉霖正满眼焦急地望向他。
“阿书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阮与书失魂落魄的模样可把阮汉霖吓坏了,明明只是说回去取几件衣服,可足足离开五六个小时。
期间阮汉霖三番五次地拿起手机想打给小崽子,可又想起那本书上说“要给爱人足够的私人空间,不能过于粘人不然会使得对方心生厌烦。”
爱让阮汉霖克制和反省。
“我……我就是急着回来想让你看看饭团和煎饼果子的照片。”
对于那些照片的事阮与书选择沉默,既然他已经上了锁想来就来不想被人发现,那么他就装作不知道……
“你直接发给我就好,何苦急匆匆地赶回来,开车要是也这样多危险。”
听着阮汉霖温柔的责备,阮与书终于从冲击中走出来,也从记忆的遗憾中抽离。
他要做的是弥补曾经的缺失,而不是伤春悲秋地去追悔过去错过的时光。
“我想和你一起看。”
“估计是两辆重卡,有什么好看的。”
面对着阮汉霖宠溺的笑,阮与书翻出胖墩儿们的照片,圆头圆脑的模样哪怕是照片和视频都惹人怜爱。
“煎饼果子长大不少,估计等你回去都认不出它了。”
“没关系,它会记得我的气味。”
俩人围着手机看着饭团和煎饼果子撒娇,画面出奇的和谐。
第242章 不是家属,也不是监护人
“我应该多给它们拍照和视频记录成长。”
“那还不如每天给煎饼果子称重,记录体重才能更直观的看出它的成长。”阮汉霖的毒舌不光没放过身边的任何人,就连饭团和煎饼果子都无一幸免。
显然阮汉霖并未听出阮与书的旁敲侧击,既然这样他也不打算继续这一话题。
阮与书收起手机,像变魔术似的从身后变出一块巧克力蛋糕,上面的logo很是抢眼,正是阮汉霖曾经收购的那一家。
作为老板阮汉霖已经许久未曾光顾,当时收购完全是因为符合阮与书的口味且服务到位,如今看来小崽子依旧是当年小孩子的口味。
有些东西似乎从不曾变过。
“医生说你可以少吃点点……只有一点点哦。”
阮与书捏着手指做出一点点的具体大小,但他完全低估阮汉霖的撒娇功力。
“真的不可以吃了吗?”勺子上残留的巧克力奶油被阮汉霖消灭殆尽,然后他皱眉眯眼,可怜巴巴地盯住被阮与书没收的蛋糕。
见阮与书完全没有要还给自己的意思,阮汉霖长叹口气委屈道“不吃就不吃吧……也不知道化疗开始还有没有胃口吃这些,不过阿书都是为我好,我知道的。”
“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套?”
对于阮汉霖此等行为阮与书颇为意外,他把蛋糕放到床头柜,然后双手在胸前打叉做防御状大喊“不管你是谁!从汉霖哥身上下去!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那可以有蛋糕吃吗?”
面对阮汉霖的真诚发问,阮与书毫无抵抗力。
最终那块蛋糕还是被公平的一分为二。
直到晚上躺回到床上,阮与书都在暗自后悔自己一时心软。哪怕阮汉霖逐渐睡熟,他仍提心吊胆,生怕半夜他会因为贪嘴而不舒服。手指轻抚上阮汉霖的眉头,顺着浓眉将褶皱抚平……
其实阮汉霖在照片背面还有很多标注。
例如在超市拍到的照片,他会标注“希望以后有机会也可以和阿书逛超市”。
例如在饭店窗外的照片背后则会写着“也不知道小崽子的口味有没有变化,有机会请他吃顿饭就知道了”。
“希望”、“有机会”这样的字眼充斥着照片扉页,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希冀越来越少,更多的是期待着阮与书能回a市待两天。
盼着盼着就到了阮汉霖确诊的那天。
照片中的阮与书应该是约了向野看电影,二人手里抱着爆米花和饮料有说有笑。
照片背面短短一行字“要是再能和阿书看场电影就好了”。
“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实现……”
静谧的病房内,阮与书的自言自语十分刺耳。只可惜最近阮汉霖身体太虚,睡得很沉根本不会被这般音量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