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陶念的回答轻柔却坚定,伸手挽住她的臂弯,“湖边有风,凉快。”她眼底漾开浅浅的笑意,拉着她往网约车停车点走去,“不过我们还是要先去火车站办行李寄存。”
午后的阳光慷慨地洒落,将碧波万顷的湖面晕染成通透的翡翠色。
远山如黛,层叠起伏的轮廓清晰地倒映在如镜的湖面上,与流云舒卷的蓝天交织成一幅静谧而恢弘的山水画卷。
林知韫很自然地牵起陶念的手,踏上了蜿蜒于粼粼波光之上的木质栈道。
掌心传来一阵温热和柔软的触感,陶念微微一怔,她原以为在游人往来的公共场合,林知韫会有所避讳。然而对方牵起她的动作是如此流畅熟稔,仿佛这个动作已在心底预演过千百回。
湖边的清风扬起林知韫垂落的长发,几缕发丝拂过陶念的脸颊,带着淡淡的香气。林知韫转过头来,眼眸清澈澄净,恰似远处那一汪碧波荡漾的湖水,里面清晰地映着陶念的倒影。
她们就这样沿着栈道缓缓前行,每一步都踏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接天的碧色在眼前铺展,湖水与远山相连,构成另一番开阔壮丽的景色。
陶念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忽然觉得,什么湖光山色、诗与远方,都比不上此刻近在咫尺的林知韫。
她追寻了七年的月亮,终于落入了她的眼眸,化作了那片只为她荡漾的温柔波光。
她想起那些独自仰望星空、靠回忆取暖的夜晚,与此刻的温暖相比,那些风景都失去了颜色。
原来,最美的风景,从来都是与对的人,共享当下的时光。
林知韫轻轻戳了下陶念若有所思的脸颊,“想什么呢?要不要去坐船?”
陶念立刻捂住被戳的地方,故意皱起眉头:“疼!你能不能别总把我当小朋友?”
“难道你不是吗?”林知韫眼里的笑意漫上来,像落满星光的湖面。她伸手揉了揉刚才戳过的地方,指尖带着晚风的温柔。
小船在湖心轻轻晃荡,一阵晚风掠过水面,带来一丝的凉意。
林知韫下意识地解开自己的羊绒围巾,仔细地围在陶念的脖颈上,还细心地将末端塞好。
霎时间,一阵熟悉的温暖和气息将陶念包裹。那是独属于林知韫的,带着淡淡雪松与阳光的味道,仿佛一个无声的拥抱。
陶念突然狡黠地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林知韫的脸颊,声音里带着得逞的笑意:“那……听话的小朋友,现在可以讨个奖励吗?”
林知韫还未及反应,一个轻柔而迅速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角。触感温软,带着湖风的微凉,一触即分。
桨橹划破水面的声音,远处模糊的喧嚣声,此刻都仿佛被隔绝开来。
林知韫只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一声声,清晰地震动着耳膜,与她微微发烫的脸颊相互呼应。
她下意识地轻触自己被吻过的唇角,抬眼望向眼前人。
陶念却已退开些许,眼睛亮晶晶地瞅着她,像只偷吃了蜜糖的小猫,既得意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林知韫望着她被风吹得微红的脸颊,和亮得惊人的眸子,心中那片沉寂多年的湖,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层层涟漪无声荡开。
可随即,一丝复杂的情绪漫上心头,她的面色不自觉地沉了沉。
陶念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神色的细微变化,立刻像只认错的小动物般,放软了声音,指尖轻轻勾住她的袖口:“我知道错了……等回了晋州,我一定规规矩矩的,绝不这么放肆。就这一次,原谅我好不好?”
见她这副模样,林知韫心底那点因担忧而生的薄责,瞬间化成了无奈的柔软。她叹了口气,抬手将陶念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在她微凉的耳垂上停留一瞬。
“我不是在怪你,”林知韫的声音有些飘忽,“只是担心你……也担心我们。”她没再说下去,但陶念已然明白,那些世俗的眼光、身份的约束,依然是横在现实中的无形壁垒。
陶念顺势握住她整理头发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感受着那份温凉:“别担心。只要和你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林知韫没有再说话,只是反手紧紧扣住她的手指。
傍晚时分,陶念带着林知韫走进一家日料店。推开门,暖黄的灯光与淡淡的竹香扑面而来,包厢外的枯山水庭院在暮色中静默如画。
当厨师恭敬地呈上当晚的重头戏——寿司拼盘时,脂香馥郁的金枪鱼大腹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陶念眼眸一亮,利落地用筷子夹起最肥美的那一片,在特调酱油里轻轻一点,自然地递到林知韫唇边,语气带着笃定的温柔:“尝尝这个,你一定会喜欢。”
林知韫显然没料到这个举动,微微一怔,目光从眼前的鱼肉移到陶念含笑的脸上。她迟疑一瞬,还是微微倾身,低头从筷尖衔走了那片鱼肉。
她的耳根在昏黄光线下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不知是因为这亲昵的喂食,还是口中瞬间化开的极致鲜甜。
“好吃吗?”陶念凑近了些,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林知韫轻轻点头,味蕾还沉浸在丰腴的油脂香里。她没有说话,却默默拿起自己的筷子,细心夹起一枚海胆寿司,蘸好酱汁,同样温柔地递向陶念:“你也试试这个。”
吃得差不多了,二人又喝了几杯梅子清酒。陶念看了一眼手机,起身说:“我去下洗手间,你等我一下。”
林知韫点了点头,恰在此时,她的手机也响了,是快递员的电话。她起身走向店门口。
刚到门口,她却意外地发现陶念也站在那里,一只手背在身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看到林知韫突然出现,陶念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把东西往身后藏得更深。
林知韫看着她略显慌乱的样子,心里已然明了。她没有点破,只是将手中刚签收的一束花递到陶念面前。
那是一束搭配着尤加利叶的香槟玫瑰,优雅而温和。
陶念只能伸出一只手来接住花束,脸上满是惊喜:“送我的?” 这不太像林知韫会做出来的事。
林知韫没有回答,反而向前逼近一步,目光落在陶念藏在身后的那只手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轻的声音说:“以后,只许收我的花。”
陶念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她竟然还记着许南星那束花的事!
这个人,怎么这么小心眼?
可是,这种带着独占欲的霸道,却让她心底泛起一阵甜蜜的悸动。
林知韫就是这样,她不会说很多话去表达她的醋意或在意,但每一个看似不经意的举动,都在无声地宣告着她的主权和珍视。
陶念忍不住笑起来,用捧着花的那只手紧紧握住林知韫的手,连连点头:“好好好,只收你的,以后都只收你的。”
这时,她才把一直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手里竟也提着一个精致的小纸盒,里面是一块小巧的抹茶蛋糕,上面用巧克力酱写着“生日快乐”。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陶念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没想到,惊喜被你抢先了。”
日料店放起了宇多田光的《first love》。旋律响起的瞬间,陶念的眼睛亮了一下,望向林知韫。
“我以前反复看一部日剧,《魔女的条件》,”陶念的语气里带着怀念,“你看过吗?”
林知韫轻轻摇头,目光却变得悠远:“没看过,但我知道。广濑老师……她非常勇敢。”
“那你……怎么想?”陶念追问,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林知韫沉默片刻,仿佛在斟酌词句。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平静却有力:“这世界本没有那么多标签——同性恋、异性恋、双性恋、姐弟恋、师生恋……这些都只是旁人为了方便分类而贴上的符号。”她顿了顿,视线落在陶念脸上,无比专注,“在我看来,爱情很简单,仅仅是两个灵魂的相互吸引。”
她继续说道:“有人说爱是本能,但我认为恰恰相反。人类的本性是趋利避害,是自私的。而爱,是愿意违背这种天性,是选择对抗自私,去成全另一个人的勇气。”
陶念的心跳漏了一拍,几乎要脱口而出:“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林知韫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唇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带着些许神秘的狡黠:“不告诉你。”
她说着,自然地接过陶念手中快要拿不住的蛋糕盒,另一只手牵起她,走了回去。
回到包厢,陶念从包里取出一个丝绒礼盒轻轻推过去:“生日快乐。”
林知韫怔住了。她已经很多年不过生日了,连自己都快要忘记这个日子。
暖黄的灯光下,她想起陶念高中时总偷偷去她办公桌上送她奶茶的青涩模样,眼眶微微发热。
三十六岁了啊。这个数字让她无意识地摩挲了下眼角。
而她的小朋友,才二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