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翻着剧目单没有接话。
路西法却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只是低头啜了一口茶,随后轻声念道:“? ?λ?θeiα ?? o?νo?, πp?toνμ?ν ?πupo?νt?νγλ?ttαν, ?λλ' ? ?π?σo? α?e? μ?νei.“[veritas sicut vinum, primo gustu adurit guttur, sed sapor perpetuus manet.](真相如酒,初尝灼喉,余味永恒。)
【作者有话要说】
《俄狄浦斯王》是古希腊悲剧作家索福克勒斯的代表作,约公元前431年演出 。本文引用其作为戏剧背景。乱码的文字是古希腊语,机器翻译的,有的是英语,但还是错的,装一下[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69章 看戏
陆渊一脸迷茫地站在包厢门口。千纸鹤把他送到这里后就消失了。
人在面对未知时总是畏惧的, 听到里面传来的熟悉声音时,紧绷的神经却莫名松了一瞬。
是路西法的声音。
陆渊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包间门。
包厢内光线昏暗, 猩红的丝绒座椅上,利维坦正冷着脸坐在那里,他手里捏着一张烫金的节目单, 眉头紧锁。
而路西法则懒散地靠在另一张椅子上, 手里端着一杯红茶, 见到陆渊时, 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陆渊的喉咙发紧,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应该害怕的,今晚的一切绝非正常。可当他看到利维坦那张冷冰冰的脸时, 那股悬在头顶的恐惧感却莫名消散了几分。
至少……利维坦在这里。
至少他不是一个人面对这些。
“你……“陆渊张了张嘴, 声音有点哑,“你不是说没空吗?”
利维坦头也不抬,语气冷淡:“现在也没空。”
路西法轻笑一声,放下茶杯:“别这么无情嘛, 利维,他可是我邀请的。”
利维冷笑一声, “都要结束了。”
陆渊的指尖微微一颤。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镜中那双金色竖瞳的画面再次闪过脑海, 让他脊背发寒。
利维坦终于抬眼看他, 上下扫射几眼。片刻后, 他冷声道:“坐下, 别挡路。”
陆渊僵了一秒, 随后慢吞吞地挪到空着的座位上。
他其实还是害怕的。
害怕那双金瞳代表的未知力量, 害怕路西法意味深长的笑容, 甚至害怕利维坦此刻的沉默。但他更怕的是,如果他表现出恐惧,会不会被这两只恶魔当成笑话?
所以,他选择用调侃掩饰不安。
“我还以为你对人类戏剧没兴趣呢。”他故作轻松地看向利维坦。
利维坦专心看剧,“我是来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死。”
陆渊:“……“
路西法噗嗤一声笑出来,“利维,你吓到他了。”
陆渊确实被吓到了。
但他不想承认。
所以他扯了扯嘴角,硬着头皮回了一句:“那你看完了吗?我什么时候死?”
利维坦盯着他,沉默两秒,随后冷冷道:“今晚。”
陆渊的笑容僵在脸上。
路西法适时地举起杯子,轻轻碰了一下陆渊面前那杯没人动过的红茶,杯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敬终幕。”他微笑,“希望你能活到谢幕的时候。”
陆渊的指尖冰凉。
他后悔打趣利维坦了。
利维说:“你怎么会让他来?”
路西法看着杯中的液体说:“人类的戏剧,人类看才有趣。”
利维还想说什么被路西法打断了,“第二幕开场了!”
一场莫名的瘟疫席卷全城,庄稼枯萎,牲畜病死,人们纷纷死去。忒拜人再次去德尔斐求问神谕,得到的答案是:必须找出杀死前国王拉伊俄斯的凶手,将其驱逐,瘟疫才能平息。
俄狄浦斯以国王的身份下令彻查此案,他发誓要严惩凶手,为忒拜解除灾难。”
舞台上传来皮革鞭子抽打地面的脆响。俄狄浦斯正在质问德尔斐神庙的祭司。
此时俄狄浦斯正举起金杖击向拦路的老者。杖头落下的瞬间,歌剧院所有灯光突然熄灭三秒。
当灯光重新亮起时,俄狄浦斯的袍子已从洁白变成猩红。
盲眼的先知拄着拐杖,声音嘶哑而笃定:
“你追寻的凶手,正是你自己。”
俄狄浦斯暴怒,舞台灯光骤然转红,阴影如血般蔓延。
路西法低笑一声,指尖轻点扶手:“人类总是这样,真相摆在眼前,却宁愿愤怒也不愿相信。”
利维坦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侧首。
“别问了……有些真相,不如永远埋葬。”
她的声音近乎哀求,可俄狄浦斯执意追查到底。王后在绝望中自尽
俄狄浦斯崩溃嘶吼,“黑暗!永恒的黑暗才是我的归宿!”
舞台上的狄浦斯王站在悬崖布景前,双手染血,却不再歇斯底里,也不再逃避。缓缓摘下王冠,将它放在地上,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着并不存在的命运之神。
“我的罪是我的,我的选择也是我的。”他的声音不再颤抖,“如果这就是代价,那我承受。”
舞台上,俄狄浦斯王站在命运之镜前,镜中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而是无数破碎的、重叠的影子。
过去的他,现在的他,以及那个他拼命逃避却终究成为的自己。
“我诅咒命运......”演员的声音沙哑,“却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我。”
灯光骤暗,俄狄浦斯缓缓抬手,指尖触碰镜中的自己,而镜中的影子却先一步穿透镜面,与他十指相抵。
路西法的指尖随着大提琴的节奏轻轻敲击,他的目光落在舞台上,却又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向更遥远的某处。
“你曾以为能逃离的.....”镜中的影子低语,声音与俄狄浦斯一模一样,“最终会成为你。”
俄狄浦斯颤抖着后退,却在下一瞬被镜中的自己拽住手腕,猛地拉向镜面。 “砰!”
镜面碎裂,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大提琴的旋律陡然转变,从哀伤转为庄严。俄狄浦斯拾起一块镜面碎片,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双眼。
(直面命运的人,终将成为命运本身。)
“'痛苦是我的王国,黑暗是我的冠冕,“现在,我终于看清自己的命运了。”(注3)
俄狄浦斯在声浪中完成自毁动作时,十二盏聚光灯同时熄灭。
“你们再也看不见我的痛苦了!”演员吼破音阶“因为我已把所有的光都变成了黑暗!”(注4)
幕布缓缓闭合,全场寂静数秒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路西法忽然低笑了一声,“人类真是矛盾。一边歌颂直面命运的勇气,一边又为这种自毁式的悲壮喝彩。”
利维,“他们感动的不是勇气,是共情疼痛的幻觉。”
路西法轻轻摇晃茶杯,“自戳双眼,就能逃避命运吗?”
利维坦沉默片刻,“至少他选择了自己的方式面对。”
陆渊坐在两人中间,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你们在说什么?”陆渊终于忍不住问。
路西法转头看他,“谜语而已。”
陆渊张了张嘴,还想再问,可舞台上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
路西法突然站起身。
“走了?”利维坦头也不抬。
“最精彩的部分已经结束。”他整理袖口时,一枚玫瑰花瓣从袖管飘落,“接下来只是血腥场面重复播放,这和地狱晨会没什么区别。”
利维坦最后看了眼舞台,“不看完谢幕?”
“我讨厌重复。”路西法的背影消失在包厢绒帘外,“尤其是明知结局的悲剧。”
路西法走了,陆渊起身,小心看向利维坦,“他走了,我们怎么办?”
利维坦起身,干脆利落地踹了他一脚也走了,留下可怜兮兮的陆渊捂住肚子扭曲。
陆渊看着利维坦离开,他艰难地爬起来,还活着,没有死掉,他觉得利维变温柔了,陆渊不是很疼。
一只洁白羽毛凭空出现,悬在半空,慢悠悠地朝着陆渊飘来。
“什么玩意儿?”陆渊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来。
羽毛离陆渊的鼻尖只剩半尺,他猛地往后弹开,撞翻了椅子,骨碌碌滚到茶几底下,又连滚带爬扑到沙发后面。那羽毛像长了眼睛,贴着地面追过来,扫过他刚才坐的位置。
“我靠!”陆渊抓起桌上的杯子砸过去,杯子却穿过羽毛。陆渊手脚并用地爬上窗台,后背抵住墙,眼睁睁看着羽毛慢悠悠飘过来,像片雪花落在他手背上。
雨滴砸在水洼里,飞鸟早已掠过天空,远处行人匆匆走过,整个世界重新活了过来。陆渊精神恍惚,脚一歪,差点撞上旁边的路灯。
“小心。”男人稳稳扶住他的肩膀,黑伞微微倾斜,替他挡住瓢泼大雨,“我是医生,您看起来状态很差。”
是幻觉?
“刚才您站在雨里发呆。”男人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他,“脸色白得像见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