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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北望醉风饕 > 第35章
  赵宽猝然一愣,眼神闪过丝慌乱,却立时冷静下来。他开始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女子,“你比我所想还要机敏,但你可知聪明人往往都活不长久?”
  谷三娘斜了他一眼,讥笑道:“赵少府何必再惺惺作态,都摆到了台面上,我又不傻,自是明白你从始至终也没打算饶过我性命!成王败寇,既是输人一筹,我就是再不甘愿也得认!不过是想死得明白些,还望赵少府不吝赐教,能让我以解其惑。”
  赵宽也不端着,还颇为客气的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请讲?”
  谷三娘理了理思路,逐条说道:“原先我想不通,你为何非要杀掉谷叔,即便不知他的真实身份,正确的做法也是先绑了,留着一并威胁我!可现在不需你说我也懂了,你本就是要赶尽杀绝,自然得了机会就赶紧下手!”她看赵宽不住的点着头,也没有要补充的意思,才接着道,“我与裴家联手斩杀吉显时,裴珣已仔细查过衙门里这些人的背景,你跟陈明府还是查探的重点,但却并未查出任何不妥,在这一点上我信他裴四郎绝未骗我。所以不知是赵少府隐藏的太深,还是有什么其它缘由?”
  赵宽也正色起来,道:“我之前的确不是李相的人,在吉显出现前也从未动过这等心思,甚至对阿谀攀附之徒还颇为不齿!但……”他说着说着突然激愤起来,“这世道如此,我空有披肝沥胆之心,鞠躬尽瘁之意又有何用?!那站在高位上的尽是些谄媚奉承的小人,我兢兢业业十几载到头来还只是个小小县丞!那吉显是个什么东西!一个靠杀人刑囚起家的刽子手也能在我面前颐指气使、耀武扬威!我怎能甘心!我怎能咽得下这口气!!所以我必须要站得更高!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等我能站直了说话的那天,谁还会管我从前做过些什么,谁也不敢再在我面前说三道四!”他看着谷三娘,见她听得认真,竟神经兮兮的轻笑了起来,“其实我想是如此想,但还是羞于与吉显之辈为伍!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们,正是你们替我解决了这问题!就你们那些行事,自以为隐秘,其实明眼人都知晓。你以为陈习善不知吗?只不过那老狐狸向来爱装糊涂,没什么大事自是乐得睁一眼闭一眼。可这事确是我的机遇,我自是不再纠结。后续来查案的人中,很明显就能探得谁是李相那边的,我递了投诚状,把你们的那些个勾连尽述了详细!还暗示了我也能接替吉显未完成之事!这做法虽有些冒险,但自古富贵险中求,这没甚好说的!可我等了又等,那边确实许诺要提携我这无名之辈了,但却不是什么隐蔽交易,而是详列了你的身世背景,要我不择手段也得弄到你阿耶交给你的遗物!那密函说得隐晦,我看完之后几宿未合眼,还是不解其意。思来想去,又旁敲侧击了几次,才稍稍打探到,那是一份名册,是詹士府记录下的受过前太子恩惠之人的名单!看到这消息的那一刻我吓得直接瘫在了地上,脸都憋得紫了才想起来呼吸,凡是受过前太子恩惠之人俱都记录在册,我年少家贫,也曾得过太子府资助,但不过是些钱财,难不成也被记上了一笔!?我越想越怕,咳得涕泪横流,肺疼得都要炸了!我不明白上天为何独独对我如此,每逢我有转机时总会迎面一盆冷水,更何况这次的水是凝着冰渣的,让人冻得彻骨……”
  谷三娘听到此,忍不住插了句嘴,“你就没想过太子看不上你,那上面没你名字?”
  赵宽看了眼她,突然没来由的高兴起来,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有或没有还有何重要?你亲口说那东西烧了,那就是烧了!只等那些人确认了灰烬,我再献上你的尸首,即便无功也不会有过!说来我也是真心佩服你,一个女子竟有如此气度,这般时候了还能沉得住气!”
  谷三娘听了他的夸赞,竟点头笑纳了,还俏皮的眨眨眼道:“我还有个问题!我刚不杀你是因为不想鱼死网破,现如今我已知晓必死无疑,你为何还觉得我不会动手?”
  这次话音未落,赵宽就变了神色,他猛地蹦起来蹿到榻旁,抽出袖中的匕首直抵进高晋的颈窝,颤着声音威胁道:“你若敢动一下,我先结果了他!”
  谷三娘悠然的笑着,还把自己洁净的手指伸到眼前细细的观赏着道:“反正都要死,他死总比我死强!”
  赵宽见她这般作态,心中大呼不妙!正要使了暗劲弄死高晋,同时疾呼外面人进来,但身体却骤然僵住了,一个近在耳旁的声音响起,那呼吸间的气息吹得他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只听那人开口,还是用素日里吊儿郎当的语气道:“三娘怎能如此没良心!”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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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宽知晓自己这次是彻底的完了,他被高晋点了穴道,想装晕倒都办不到。只得梗着脖子,强装出气势,呵斥道:“高县尉这是作何?难道要不顾同僚之义,加害于我!”
  高晋被他的理直气壮噎得一时无语。他用手指夹起掉在床上的匕首,抬眼瞅着谷三娘道:“三娘,我是不是还有余毒未清啊,他这言之凿凿的,我都有点儿心虚!这给我下药,还差点儿捅死我的,是他没错吧!?”
  谷三娘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拍开他拿着匕首的胳膊,拉过另一只手来,直接就号上了脉。静默了一会儿才略嫌弃的道:“好了!再静养上几天,不耽误你上蹿下跳!”
  “三娘,你还生气呢!”
  “我都说了再等我两天,我已经开始布局了!你就是不听!非要作死!”
  “这哪是我愿意的,这不是他等不及要害我吗!”
  “你少来!你若不是上赶着刺激他,他能这么快就沉不住气?”
  “行行行,都是我的不是!可这结果不是甚好!干脆利落,一劳永逸!”
  谷三娘跟他你一言我一语的吵着,突然红了眼圈,“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再搭理他。
  此时被二人漠视的赵宽脑子才缓慢地转过弯来,他突然崩溃的啊啊大喊起来,却被高晋伸手一戳点住了哑穴。整个人顿时既不能动也不能言,只嘶嘶的从喉咙深处喷出一阵阵气息,眼球迅速冲了血,那满脸的狰狞之态恨不得化作厉鬼,好撕碎面前的两人。
  谷三娘见他这般,怕他直接厥过去,这人一时半刻还不能死,遂好心的解了他哑穴。
  一旦能发声,赵宽就立时嘶吼起来:“为何要设计害我?为什么?”
  谷三娘被他的喊声震得耳朵疼,皱了眉道:“你省些力气吧!既知晓我们是有备而来,那就该想到,外面接应你的人手早被收拾了,我虽不愿这样说,但当真是你叫破喉咙也无用的!”
  高晋听了这话“噗嗤”笑出声,他爬起来伸了伸筋骨,凑近了谷三娘道:“唉,你看他这委屈的模样,再加上你刚刚那话,我俩像不像逼良为娼的恶人!”
  谷三娘没理他,却肃着脸对赵宽道:“我刚说过,成王败寇,愿赌服输!你既开了局就没有回头路!如有不甘或想不通之处,不妨赶快问出来,我们也好让你死得明白!毕竟你主子不是一般人,我们会如何处置你想必你心里也清楚,别怨我们心狠手辣,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
  “三娘,你可别说啦!你看他都被你气得翻白眼了!”
  “我这说的还不够委婉?!要不是答应了陈老头儿,我现在就能生剖了他!”她说着怒气冲冲的起了身,“刷拉”打开屋门道:“你看着他吧,我去告诉外面一声。”
  屋门很快从外面关上,开关门时漏进的夜风猛地吹熄了一台烛火,光线变得更加的昏暗不明。
  高晋看着谷三娘走了出去,才敛了笑,冷漠的盯着赵宽,抬手解开他全身的穴道,顺势坐到了对面。
  身体骤然放松,赵宽失了力气,一下就颓然倒地。他在地上伏了许久才爬起来,随后却默默的拍去身上的尘土,理了理冠袍,肃整的端坐到席上,直面高晋。
  高晋看着这样的赵宽,不禁挑了挑眉,等着他开口。
  未等得多久赵宽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异常的平稳,“刚刚谷娘子所言不错,技不如人就得服输!更何况对手是你二人这样的狠心人!一个敢拿自己的命赌,一个就冷眼旁观,也不阻拦!赵某真是自叹不如!”
  高晋“呵呵”笑着道:“想法不错,但挑拨的手段还是过于明显。你不如再想想,换个话题聊聊。”
  赵宽听了也未露出挫败的神情,还点着头赞同道:“那不如高县尉与我说说,是如何布的局,又是怎么怀疑上的我?”
  “这倒是个正经的问题。其实你完全不用自惭形秽,在你晕了头杀害谷叔之前,隐藏的可谓天衣无缝!你动手的时机挑得太独到,一下子就叫我们缩小了范围,那一夜与我们熟识之人死伤大半。自己的命都顾不上了,总不能在那个时候还惦记着坑害旁人!可那一日赵少府却是毫发无伤啊,当真让高某刮目相看!”他也不避讳就那么直愣愣的打量着赵宽,看得对面的人脸色都有些挂不住的窘困起来,才再开口道,“既有了怀疑目标,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无非是你主动动手还是我们逼你动手!在这点上我和三娘一直存在分歧,她是想透出消息,让你觉得她要把东西交给正带军攻打突厥的王忠嗣,好叫你半路出来截杀她,这样我们就能确定是不是你,并能把其他藏着的眼线一并起了!但这法子虽实施起来简单稳妥,但叫她以身试险我心疼!所以我近些日子一直暗中给你施压,让你察觉到了危机感,抢先对我下了手。你一介书生,就算身边有几个人帮衬,那也奈何不得我,所以要对我动手无非就是偷袭、下毒!共事这多年,我这人你多少也有些了解,想要下黑手那怕是不能成!那剩下的也就只有下毒这一途了!既知晓你会如何动作,我再来应对又有何难?”说着他还颇为自豪道:“我家三娘本就是用毒高手,各种毒丸毒粉我身上有一堆。你大约不晓得,高某的鼻子灵得很,那盏酒我端起来嗅了嗅就察觉出盏口上抹了剧毒。你不晓得,我一看你终于舍得行动了,当真开心得笑都快藏不住啦!我趁人不备就吞了三娘制的毒药,反正不管有没有人提及,你都会把三娘弄来看诊,那我还怕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