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喝下去,他自己都要成行走的羊奶了。
手里的羊奶甜糕嗷嗷下肚,吃吐的羊奶味儿都变得十分美妙,彦博远餍足地打出了最后一个奶味饱嗝。
何生看他吃羊奶糕都吃出龙肝凤髓的模样,心中笃定,他就是喜欢羊奶,还嘴硬死装!
宴上一道炙羊排是彦博远亲自架炉烤制,就放在院子里,都是大熟人了,不讲究男女哥儿大防,大家聚在火炉前,边烤边吃,主要是看彦博远烤,其余小菜则是由膳房送过来。
吃着热气腾腾的羊肉,烤着火,也不冷。
何生和何尧吃起来就不停嘴,嗷嗷炫,父子俩一样样的,吃到肚皮鼓起再也塞不下一口肉才停下,何笙尧则吃得慢些,父子俩就围着他吸溜喝梅子饮,溜溜缝。
向文柏和王柔儿就秀气很多,小口小口的斯文吃法,向文柏和彦博远说点朝廷近况,何生那边已经开始食困了。
谁是朝廷咸鱼,一目了然。
一月份的时候,大半时间都在休假,皇帝有各种宴会、祭奠,向文柏在礼部会忙些,彦博远闲一点,元旦假期从正月初一开始,放七天,上三天再开始放元宵,又是七天,二十一号才算是彻底把这个年过了,上值点个十天卯,休个沐,之后第三天就是平安的周岁。
小孩周岁讲究生辰当日办宴,不宜推迟或者提前,彦博远提前上了假条,留家里办宴,不在受邀之列的官员、商户想要来送礼,彦博远一概拒收,他现在在愁另一桩事。
嘴里奶味刚淡没几天,就扯了张宣纸,把自己关书房想抓周仪式。
抓周宴上准备给孩子抓的东西都有参考案例,当下流行的就那么些东西,无外乎寓意美好的物件,彦博远纠结的是要不要放上小汉子的东西,比如乌纱帽和官印模型这种。
女子能科举,但哥儿不行,要是抓个官印、乌纱帽的,以后大了不能科举,这不就是给自己添堵吗,可让他不放,彦博远心里又拧巴,觉得平安的抓周礼不圆满,少了选择,离平安成才还有十几二十年的,能科举也不是没可能,放以前,姐儿不也不让科举。
彦博远想了三天,最后还是把汉子的东西加了进去。
抓周能抓三个物件,最看中第一个,但后面两个也能讨个彩头,平安抓了支小毛笔,彦博远老怀欣慰,然后又抓到一把弓矢,和一个小金算盘,这就文武商三全了。
众人夸赞的话不要钱地冒,小平安听不懂大人间的热闹,将三个新玩具搂到怀中,抓起小算盘怼到云渝的脸上,他看见过姆父打算盘,想要送给姆父小一号的金玩具。
平安和云渝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唯有那双眼睛随了彦博远的凤眼而非云渝的杏眼,眉间一点嫣红孕痣,眼眸回转之间,已有未来顾盼生姿之貌。
云渝配合地从平安手里接过小算盘,带着他肉乎乎的小手一块拨弄。
平安小脸板正,跟着拨算,金珠子碰撞发出‘叮当’声,小崽子喜欢听,忍不住发出笑声,但又很快收敛,这时就能瞧出彦博远的影子了。
云渝满含爱意地注视着他,而不远处的彦博远同样含着溺人的情意,将一大一小两人收入瞳孔之中。
景羲元年,三月八日正科会试,京都的气氛随着贡院的落锁一块变得凝重。
紧张的考试期间一过,又是一年花红柳绿,状元游街时。
三人之中身在礼部的向文柏最忙,等到游街的时候他在加班,彦博远已经带着老婆孩子在定的酒楼雅间里看热闹了。
这回彦博远的心情很平静,状元郎君在殿试的时候他见过,样貌寻常,不值一提。
酒楼之中,挎着鲜花篮子的卖花人向食客兜售。
“客人买些花吧,今早才摘的漂亮花朵,早晨的露水还留在上面呢,是要这朵紫粉的杨妃,还是洁白的夜光?”
“状元游街,手里有花,能往状元郎君、俊美探花的身上抛。”
楼下街道上也不乏卖花人吆喝,还有帕子和香包,吃食的摊子也比平日多了许多,三年一度的庆典一般。
彦小妹喜欢热闹,天不亮就出去自己挑了鲜花背着,手里提的花朵不比街上卖的差。
家里不用后院那一套要求她,今日穿了一身束身的干练箭袖上衣,头发高高梳起,留下一把大马尾,活泼好动,听到远处的声音,迫不及待将头伸出了窗子,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探望。
“哥,嫂子快来看,状元郎来了,状元郎来了。”小妹激动的脸庞红扑扑,满是崇拜。
她在书院里学的是科举的内容,大家都是奔着科举出人头地的想法,状元的含金量对他们这些小豆丁的吸引力颇强。
她哥就是状元,三年出一个,醴国国祚至今三百零七年,才出了一百一十二位状元,他哥三元及第,三百年来头一位,他哥的脑子天赋,她怎么也占个四分之一,四舍五入,她比同窗遥遥领先!
锣鼓的吹打声逐渐变大,游街的队伍出现在视野内,彦小妹不要钱地把花瓣往外头撒,用花瓣比花朵能玩得久些,看着还多,气派。
小妹一撒一个准,飘飘扬扬和其余人掷下的帕子香包一块落到打头三人的身上,小妹兴奋地手舞足蹈。
彦博远在他身后幽幽道:“我中状元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兴奋。”
云渝:“就和小孩都是别家的乖一样,状元都是别人家的更厉害点。”
彦博远转头盯他,云渝从善如流:“但我觉得我家的状元郎君,就比别家的好千万倍,小孩子不识货,你别一般见识。”
彦博远满意了,彦小妹撇嘴不满意了。
但她很快就被楼下的热闹吸引,和着人群一块惊呼出声:“嫂子嫂子,这届探花是个娘子。”
云渝凑到窗户前,和小妹一块探出个脑袋,从她的篮子里抽出一朵鲜艳牡丹,往她身上掷。
他掷汉子彦博远要醋,他掷娘子他总不会也醋吧。
早就眼馋掷花砸香包的爽快,这把让他过个瘾。
行在前头的状元郎中规中矩,不老不年轻,不丑不俊,后面一排中的探花娘子则和一朵花儿似的,将京都开得最盛的牡丹别在鬓间,人比花娇。
纷纷扬扬的花落下,划过她的眉眼,宛如神女临世,不消说人群之中的男子了,就是同为女子的小妹都看呆了去,香包鲜花纷纷向她而去。
“人不可貌相,别看她慈眉善目,一手文章却做得犀利肃杀。”彦博远给她泼冷水。
而且还极其善于伪装,一路考上来的文章温婉和煦,到了殿试,一手笔锋凌厉,言辞犀利,刀刀见血,句句戳向百官,直钩帝心。
野心勃勃,正是现今朝堂急需的人才,前途不可限量,让彦博远嗅到了一丝前世的,他同类的味道。
上位者昏聩,她便是最大的奸臣佞臣,上位者仁德,她便是最大的能臣贤臣。
至于为何说是前世,因为他现在从良了,自认内心充满阳光正气。
但探花依旧是那条躲在绚丽花丛后的冰凉毒蛇,时刻巡视着前来赏花之人,寻着猎物找到最佳机会,一扑即就,阴冷的毒液灌入猎物体内,让人沾上即死。
彦博远告诫小妹,别被人妙曼的皮囊一勾就上钩了。
彦小妹一抹哈喇子,“可她真的好美。”
彦博远面目不善。
彦小妹决定舔一波亲亲嫂子:“但在我眼中嫂子最美。”
云渝:“……”
一家子屈服于彦博远的淫.威之下,从善如流。
第106章
工部大力宣传改良工商业器械, 广听意见,商户有好的点子和新东西来者不拒,还真从陵远府那边的商户手里收上来个不一样的缫车, 经由工部的匠人继续改良,弄出了脚踏的缫车, 使得缫丝者能腾出手同步进行其他工序, 生产效率大为提高, 朝廷立马在民间推行。
户部官营的绸缎坊中的所有缫丝车都做了升级, 绸缎的产量提高了, 户部手里一下子宽松了不少。
与此同时,兵部也传来喜讯, 经过半年的内陆河剿匪, 招安的几个义匪宅子功德圆满,充入了水师,继续为来往的商户保驾护航,商人们看漕运畅通无阻, 胆子也大了起来,敢加大投入,多买多卖,多多的投入, 大大的回报, 商业昌盛, 朝廷光商税一项就比去年提高了四成。
皇帝有意为未来的征战做准备,彦博远适时在早朝上提出增加军械制作的投入, 皇帝允了。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彦博远送去安平府的信件有了回应。
三位身着黑苎武服的汉子,在露水透湿全身前叩响了工部侍郎家的宅邸, 一份不同于军械库现有的火药粉末,而是如粟米大小的新型火药,摆上了彦博远的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