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不行了……已经没有了……】
“唔……殷少觉……你……”
“嘘……别怕,不会坏的。”
……
又是一夜过去。
乔肆几乎要被掏空的身体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再次睁开眼时,他呆滞地望着天花板,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了皇帝的狡猾与诡计多端。
只靠谈话是不行的了!
可恶。
殷少觉不放他走,没关系,他可以自己逃走。
乔肆咬咬牙,揉了揉发酸的胯骨,迅速起床穿衣,开始新的出逃计划。
……
第二日凌晨,早朝时分。
“不好啦!不好了!”
“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做什么!”
“侯爷、侯爷他……他不见了!!”
“什么?!还不快找啊!务必在陛下下朝之前把人找回来!!”
没有人知道乔肆是如何办到的,也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逃走的,等到事情传开时,许多太监都开始跟着找人。
正当所有人开始到处找人时,紫宸殿终于不像最初那样看守得严密。
寂静的昏暗中,乔肆从床底下爬了出来,趁着四下无人,悄悄离开紫宸殿,并暗中留下书信一封,放在枕头上。
第75章
殷少觉下朝时, 那群宫人还在到处忙着找人,得到消息的瞬间,他便叫来了暗卫。
一炷香的时间后, 乔肆在刑部天牢的最深处被找到了。
他穿着一身朴素的布衣,不知从哪儿翻出了一副镣铐,把自己双脚也扣上了, 席地而坐在粗糙的干草堆上, 靠墙休息闭目养神。
皇帝来找人的时候,刑部的人都吓得跪了一地, 刑部尚书更是冷汗直流。
他在职这么久, 向来都是对于胆敢越狱出逃的犯人严防死守,哪有人想尽办法混进来就是为了主动坐牢的啊!!
等殷少觉过来时,乔肆依然在牢房里坐着, 其它几个官员压根不敢在这里多呆,非常有眼力见地全都回避出去,只留下两人谈话。
“跟朕回去。”
“不。”
“……”
殷少觉望着他身上的素色布衣,微微蹙眉,“为何没有穿那几身红衣了?”
“嗯?哦……毕竟是罪臣,穿那么招摇也不合适。”
【当然是因为之前想死了变成厉鬼索命, 现在用不着了。】
殷少觉向前几步,想要触碰他的衣角, 却被乔肆忽然躲开了。
“陛下请回吧,今日无论您说什么,微臣都不会再改变心意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一出去就由不得我了,到时候又要故技重施,我又没办法……】
【反正出去了也是被关着软禁, 还不如关在天牢里,起码还有盼头!】
【殷少觉这个当皇帝的可以一时糊涂,但我不能再糊涂下去了,对,本来臣子就有劝诫皇帝的义务,本来逃脱罪责就很不好了,还让皇帝为了包庇自己日日颠鸾倒凤的那岂不是罪上加罪……】
【他、他干嘛这样看着我不说话?】
【悬崖勒马为时不晚啊乔肆!不能再被他看两眼亲两下就心软动摇了!不可以!!!】
乔肆深吸一口气,干脆转过身去,咬着牙绷着个后背,连眼神都不肯对视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冷静冷静!又不是真的死定了,反正还能重生啊!他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殷少觉仅仅是站在牢房门内,一言不发地静静盯着他,无形中的压力变让乔肆脑子里开始想东想西,胡乱脑补,自言自语个不停。
无需语言,仅仅是这几句心声,已经让殷少觉明白了乔肆的想法。
态度太坚决了。
在乔肆这样防范十足的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用。
除非强行带走,但是那样的话,恐怕日后仅仅是软禁都不会足够了,非要拴上绳子,戴上手铐,严防死守才行了。
乔肆的性子太烈,稍有不慎可能还会直接寻死……他还不想这么快就闹到这种地步。
殷少觉望着他紧张眨眼,用余光偷看的小表情,缓缓收紧了手指,忍耐着心底的愠怒。
不过才过去两日不到。
乔肆……就这么等不及,连多一日的时间都不肯给他了。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多说无益,在那些阴暗龌龊的冲动越发失控之前,毅然转身快步离开了牢房。
直到脚步声远去,乔肆的肩膀才缓缓重新放松,泄了气般重新倚靠在一旁。
“哎……”
殷少觉气性真大啊……
不过,还好生气了。
不然要是继续再吵一次,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但无论如何,他不会改变心意了,刑部一天不审理他的案子,他就一天不会出去。
乔肆缓缓低下头,手指百无聊赖地捏着两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时,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抬头一看,竟是那刑部左侍郎去而复返。
“乔大人,算下官求您了,这天牢可不是什么好待的地儿啊,您还是快从这儿出去吧。”
“不。”
乔肆立刻回绝,“亏你还是刑部侍郎呢!明知道我就是晋王被杀案的犯人,竟然还亲自请我出去?我都这么配合了,你们应该趁这个机会把我的认罪状写好才是!到时候直接往陛下桌子上一送——”
“乔大人!!!快不敢说了啊!”
那侍郎看着便很年轻,此刻更是惊恐地连声阻拦,“陛下不点头,我们哪儿敢随便动手啊?看在我们昔日还是同僚,我一次都没参过你的份上,就别为难我们了啊!”
“为难?”
乔肆瞥他一眼,“哪里为难?若是陛下怪罪你们没把我劝出去,你就说劝不动,劝我一次我就上吊一次好了!”
“使不得啊!!”
“什么使不得,我都死得了你怕什么?”
乔肆站起身来,走近他两步,皱着眉头质问,“陛下怪罪,你表面做做样子也就是了,大人扪心自问,当初进京赶考、有幸高中时,你心中想的难道是如何哄陛下开心吗?一路高升成为刑部侍郎时,你所求之路难道也是包庇罪无可恕的罪人吗?”
“我、我……可是……”
“别可是了,明明你我都知道此刻该怎么做,对陛下此刻需要怎样的劝诫也心知肚明,就不要继续在我身上白费功夫了。”
把那刑部侍郎说得哑口无言后,乔肆便哼了一声坐回稻草堆上。
不久后,几个宫人抬着一个柔软舒适的床榻搬了进来。
接着又来了几人,仔细打扫了这个牢房。
一日的功夫,餐桌,软椅,水果点心,全都一样接着一样搬了进来,就差把整个临华殿的东西搬来了,一看便知是谁的手笔。
乔肆越发感到无语,然而来的只是干活的宫人,一个个低着头全程不敢看他碰他,放了东西就走,他想找人说一说,都得先迈出牢房才行。
无奈之下,他只好不去管这些,就这么在牢房住了下来。
一连两日,刑部大门都这样敞开着,一路从最外面的院门到最里面的牢房,以及乔肆的这一个单间,再也没有关上过。
几位刑部的官员想请他走,却也不敢真的碰他起争执,说又说不过他,生怕又听到什么大不敬的言论,下一句就要骂皇帝昏庸了,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表明态度,等他回心转意,或者是皇帝那边能早日妥协。
……
乔肆主动偷溜进天牢两日,殷少觉便上了两天的火。
太医也跟着在一旁着急,只是败火的茶水喝下去也不见好,皇帝依然嘴角开裂,眼底赤红。
相比之下,弹劾乔肆、劝诫皇帝的声音却少了很多。
一半是因为殷少觉接连几日的高压,一半是因为乔肆主动请罪的事传了出去。
然而到了最后,依然有品行极为耿直、宁可冒死谏言也不屈服的臣子站到了最后,到了乔肆进天牢的第三日早朝,依然在坚持不懈的劝诫皇帝。
所有人都为他捏了把汗,哪怕是下一刻此人便被扣上御前失仪的罪名拉下去,都不会有人惊讶。
然而哪怕杀气浓重到让群臣都跟着跪下,皇帝却依然没有降罪,反而在令人窒息的一阵沉默过后,终于下了圣旨,安排了对晋王一案的三司会审,不再阻拦对乔肆这个重要案犯的审问关押。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等到消息传到狱中,乔肆也微微睁大了眼睛,先是惊讶会这么快、这么顺利,而后释然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