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开攥紧的绳索,一行清冷滑落,直直砸在程慎之面前。她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可现在我明白了。即便这些年你反复修补这秋千,与其说是出于悔恨,不如说,是在寻求心底的安慰……对吗?”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顿时压弯了帝王始终挺直的脊背。他更深地低下头,月光照见他微微颤抖的肩。在自己破碎的低笑中,程慎之终于缓缓开口:
“可是阿鸾,那时的我,除了用最伤人的方式推开你,还能怎么做?”
他缓缓抬头,迎上她俯视的目光,“现在说来,你或许觉得荒谬。这些时日我查明了一件事,虽然明知一切的解释都只是苍白无力,可我……还是想带你亲眼去看看。”
他在宁鸾疑惑的目光中站起身来,犹豫着伸出掌心,等待她的回应。宁鸾望着他盈满痛楚的双眼,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难道这一切的背后,当真还有她不曾知晓的隐情?
迟疑片刻后,她终究将指尖搭上了他的掌心。
程慎之一步一顿,引着她绕过那架孤零零的秋千,转过一从低矮灌木,竟径直朝着盘枝错节的茂密树墙走去。
“等等……程慎之,这是?”
宁鸾眼见着二人就要撞上交错枝干,不由止住了脚步。
二人鼻尖离茂密的枝干只有一寸,程慎之却抬手,用力拨开一丛茂密的枝叶,指引她看向那条被枯枝落叶淹没的隐蔽小径。
他护着她,小心钻进那片张牙舞爪的树丛,生怕她被枝干刮到半分。那路径许久无人打理,起先还可容二人并肩,愈往深处却是愈发狭窄,行至最后,几乎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行。
横生的枝丫不时勾住衣角,仿佛整片树林都在以默不作声的姿态,抗拒着外来者的闯入。
就在宁鸾以为前方已是绝路时,程慎之拨开如蟒蛇般粗壮的枯藤。垂落的虬结枝条抬起,其后豁然开朗,竟当真是别有洞天。
走出小径,一座红墙金瓦的殿宇静静伫立在清冷的月光下。
墙上的朱漆虽因年岁久远而斑驳脱落,漏出下面灰白的墙底,可那檐角的金色琉璃瓦却仍在月华流转中,隐隐透出昔日的光辉。
宁鸾怔怔地望着飞檐下那块遍布蛛网和细尘的匾额,其上的鎏金大字虽已黯淡,却依然清晰可辨。
“寻芳殿?”
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看着匾额上的字喃喃自语。
程慎之站在她身侧,亦是抬眼望向面前被岁月尘封的宫殿,神情中不由带上些许敬畏。
“进去看看吧。”
他率先迈步向前,推开了那扇半掩的殿门。宁鸾紧随其后,却在踏入殿内的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一愣。
殿内陈设破败不堪,蛛网密布,早已成为了毒虫飞蛾的乐园。许是几乎无人来过的缘故,积年的尘埃在动静中簌簌落下,在惨淡的月光中如浓雾般悬浮漂散。
而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殿中那架靠墙的雕花床榻。床榻上大片血迹干涸发黑,作喷涌状,几乎将锦被连带着下面的床褥都浸了个彻底。
“这是……血?”宁鸾的声音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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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剖腹取子 夜风渐起,裹挟着细碎的雪粒……
“这是……血?”
宁鸾目光死死定在那片触目惊心的血污上, 挤出的声音微微发颤。
程慎之担忧地看她一眼,似乎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过于冲动。可事已至此,他只得尽力清晰地解释道:
“你在宫中有暗线, 可曾打探到, 我的父亲安南王, 才是太后真正的血脉?”
宁鸾仍沉浸在眼前的震撼中, 此刻, 只觉得程慎之的话语远在天边,她下意识怔愣着点了点头, 几乎停滞的思绪这才勉强运转起来。
这些年,通过皇后那边的暗线, 她早已察觉了太后与先皇关系不睦,再加上旁的线索抽丝剥茧,确实早已打探到当年先皇实则出身民间,而远在南部的安南王, 才是货真价实的皇室血脉。
可那些错综复杂的宫中秘闻, 似乎与眼前看到的惨烈景象, 并无什么关联。
程慎之见她思索着点头, 继续提点道:“在那个‘狸猫换太子’的故事中,有一个很重要, 但一直都被所有人忽视的人。”
电光石火间, 宁鸾猛地抬眼, 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难道太后生产之时, 还有另一位产妇也在宫中, 等待着临盆?”
程慎之缓缓点了点头,目光中涌动着复杂难言的情绪。其中既有对那位女子的哀悯,又似乎掺杂着更深沉的、难以言说的隐痛。
“那位被道士卜算出身怀贵胎的农妇, 临产前就被太后以族亲之名,秘密接进宫中。当时那农妇便被安置在此处,只等太后处一发动,便……剖腹取子。”
宁鸾只觉一股寒意从背后猛地窜起,下意识地拢了拢肩上月白的披风。
她缓缓环顾了一圈这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寝宫,满地皆可见斑驳的血迹,不难想象,当初这里经历了多么惨烈的生离死别。
而那茂密丛林竭力掩盖的,正是上个王朝暗中埋藏的肮脏秘密。
“所以……”宁鸾的声音干涩无比,“先帝他自己,知晓自己的身世吗?”
程慎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过我猜,他应当是知晓的。”他转过头,看向还怔愣着的宁鸾,“知晓自己其实并非真正的皇族血脉。”
“为何?”宁鸾下意识开口。
“太后身为宫妃时,便并不亲近还是皇子的先帝。日常约束管教中,只有严母之威,没有慈母之情。我前些日子入宫理政,曾翻阅过宫中旧年的记载卷宗。
先帝在位时,每当与太后争执过后,不日便要将安南王寻出由头,肆意发落。而朝内极力劝阻此事之人,多为太后笼络下的亲信。”
程慎之叹了口气,“所以据我推测,后来先帝与太后关系不睦,甚至急剧恶化,也是因他知晓了这般身世的缘故。”
宁鸾怔怔地望着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那我们当初常在御花园中玩耍,莫非……”
“我们当初扎秋千的那处空地,正是这所隐秘宫殿与太后当年的寝宫之间,必经的一条通路。一切阴差阳错,皆由此而起。”
程慎之苦涩地勾勒出笑意,在宁鸾困惑的目光中,透过破败的窗纸,望向庭院中惨白的月光。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在那秋千架起后不久,我们常在那片空地玩闹,一待就是半日有余。
那夜,因你偶感风寒,许久未曾进宫。我辗转反侧,深夜难眠,便趁着月色,带着新换来的结实麻绳,摸着黑出了门。”
他语气缓缓,将那夜的故事娓娓道来。
……
月色深沉,当时还是安南王世子的程慎之,正坐在秋千上整理麻线。随着他双腿的使力,秋千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忽然,不远处的树丛传来一阵窸窣响动。
程慎之警觉地停住动作,却隐约听见了太后身边姑姑刻意压低的声音。
他只迟疑一瞬,便迅速起身环顾四周,下意识借高大茂密的树丛阴影,极力掩藏身形。
“太后深夜梦魇,次次都得来这林中走上一遭,才可回宫安睡。长此以往,只怕身子受不住。不若明日,奴婢还是唤太医来……”
“不必。”这俨然是太后苍老而疲惫的声音,“这是心病,唯有心药可医。每来一回,心里便安稳一分,无需医药来治。”
掩身藏在树丛的程慎之,狠狠攥紧了手中的麻绳。他屏住呼吸,悄悄侧身抬眼,莫名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薄衫。
二人缓步走近,交谈声却在寂静的夜里愈发清晰。
锦棠姑姑搀扶着太后,缓缓从秋千旁经过,她脚步微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秋千,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声道:
“旁的倒也无妨,只是这些时日,小世子常与丞相府家的那位小姐在此嬉戏。奴婢是担心,孩子们玩闹起来没个轻重,若是一时不慎……?”
夜色中,太后在的神情晦暗不明,她似乎陷入了沉思,半晌都没有开口,待二人缓缓走过秋千,才像是回神般徐徐道:
“世子的安危关乎南部安定,自然轻易动不得。”
她顿了顿,语意微妙,“至于丞相府……近来,是不是有些太过惹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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