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霏父母去出差,杨雪霏在他家接连吃了小半年饭。张婉娴念着他们在长身体,每天都要亲自熬汤,杨雪霏最捧场了,吃得小脸都圆了两圈。
当然,据她自己后来所说。
还真不是因为,张婉娴做的汤有多好喝,而是那段时间,他们身高持平,而她致力于要长得比他高。
谁知道身高没长,体重倒是猛涨。
杨雪霏睡得很沉。
驰朝暂停了电影,单膝跪地,静静地在沙发旁边端详她。
从她第一次在这里睡着开始,他就没有忍心叫醒过她。
于是,从那次的次日。
影音房的懒人沙发就不动声色地换成了更为柔软,足以和单人床大小媲美的帆船沙发。
家里闲置的衣柜,多了许许多多当季上新的漂亮服饰。没几天,隔壁的书房干脆改造成了衣帽间。
杨雪霏的衣帽间。
那时,杨雪霏适时地流露出诧异的表情。
驰朝也觉得自己行事冲动,又将这事推给他妈。他妈之前说这书房闲置也是闲置,早就安排人设计方案改造成衣帽间了。
只是他的衣服太少了,由于工作需要,他不是穿制服,就是穿隐于市的便装。别说衣帽间了,连个小衣柜都装不满。
这些服饰也随便安了个由头——
他见她睡着,担心她次日没衣服换洗,给家里的商场打了个电话。
也怪他没说清楚,就出门办事去了。
经理一下送了几百件服饰过来,他完全不知情,等他回家,衣柜里已满满当当地挂好了服饰。其余挂不下的,则暂时安置在了客厅。
杨雪霏不知信没信这番说辞,但她没有追问,他也就放下了心。
少了驰朝这个顶级劳动力,局里的工作越来越繁忙,杨雪霏睡着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渐渐发展成,他们每天从医院直奔这里,次日一早,又从这里直奔局里。
虽说工作繁忙,还有个病人要看望。他们每天在家里独处的时间,往往不超过两个小时,但就是这样短暂的两个小时,让他恍然生出一种他们在共度余生的错觉。
如果能这样过一生,已经是他最大的奢望了。
杨雪霏不知想到了什么,睡得并不踏实的样子,眉头蹙了又蹙。
偏偏这时,客厅外传来开门声。
驰朝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见杨雪霏倏地清醒过来,警惕地睁开了眼。
他还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此刻同她面面相觑,不由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情况紧急,来不及听她质问。
他们听到张婉娴换鞋的声音,“驰朝,在不在家?人呢?”
又听到自言自语,“灯开着,不可能没在家啊。我喊这么大声,都没听到,不可能吧……”
声音戛然而止。
此时已临近晚上十一点。
要是让张婉娴看到他俩忽然从一个房间出来,其中一个还睡眼惺忪的样子,还不知要如何收场。
况且,她们多年未见,驰朝也没和张婉娴说过,他和杨雪霏重逢的事。
他实在担心,他没和他妈交代过,他妈万一语出惊人,说些让他们尴尬的话,可就大事不妙了。
就如十年前,他们确定关系时,杨雪霏说的那样。
他们恋爱的事一旦被父母知道,要是后面分手,多尴尬啊。总不能像没事人一样,在长辈面前做朋友。
事已至此,抱着这种想法的杨雪霏,会不会连朋友都不愿意和他做了呢。
驰朝飞快思考,要如何解释。思考的结果是,没法解释,只能先拖延时间,不叫他妈发现,后面再做打算。
想到这里,他做了决定,“你继续睡,我出去把她敷衍走。”
杨雪霏懒懒打了个哈欠,脸色平静得好像压根没当回事。
她不置可否。
驰朝只当她太累了,还没有彻底醒过来。
说罢,就起身往外走,很快闪出房间,带上了房门。
客厅里,张婉娴的声音之所以忽然消失,是因为她低头换鞋的工夫,看到了鞋柜里那双黑色漆皮红底的高跟鞋。
她说不清自己内心的感受。
这些年来,她也盼着驰朝早日走出来,不要整日跟行尸走肉一样。但又比谁都期待着,有朝一日,他能和杨雪霏重修旧好,破镜重圆。
以张婉娴对驰朝的了解,若不是喜欢的女孩,他不可能带人回家。还是在这个暧昧的时间点。
她的心一沉。
不死心地翻过鞋,去看码数。
三十六码。
她的心稍稍安定了些,一边觉得不可思议,疑心自己在做梦,又想着,她来得也太不合时宜了,要不再假模假样喊一句“没人就走了”,然后迅速撤离。
一边又觉得,自己想得太美了,鞋码一样,能说明就是杨雪霏吗。万一不是……
驰朝走出门时,见到的就是张婉娴鬼鬼祟祟地盯着杨雪霏的高跟鞋底,满脸沉思的样子。
张婉娴听到动静,迅速抬头,只来得及从迅速闭合的门缝中窥见一室的昏黄。
干什么呢这是。
张婉娴可谓是抓心挠肝,担心里边的人听见,又不敢问,只能装作一无所察的样子。
“吃饭了吗?”张婉娴问了句废话。
“吃过了。”
“哦。我过来也没什么事,就是路过给你送点吃的。那我先回去了,你爸还在家里等我,你有空的时候回去一趟,你爸天天念着你呢,刚刚本来要一起出来的,这不临时开了个视频会议。”
“知道了。”
张婉娴嘴上云淡风轻,但一张脸可谓是五彩缤纷。
她的眼睛跟抽筋了似的,不停地往那扇紧闭的门扫,又拎了拎手中的高跟鞋,用眼神问他——
里面的人是谁?是不是雪霏?
但眼神能传达的意思太少了,驰朝就跟看不懂似的,波澜不惊道:“好,那你先回去吧,司机还在楼下等你吗?”
张婉娴气得牙痒痒。
一只手拎高跟鞋,一只手点了点他,用气音小声道:“故意装听不懂是吧,明天回来三堂会审,别说没空,知道你闲着……”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房间里传来走动的轻响,张婉娴装聋作哑。
紧接着,房间里传来“啪”的开灯声,门把的转动声随之响起。
玄关处的两人均是一惊。
张婉娴甚至来不及丢掉手中提着的高跟鞋,就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含笑的杏眼里。
她将高跟鞋藏到身后,又惊又喜,又疑惑,又无所适从,谁让当年闹得那般难以收场。
却见那人懒懒地倚在门框上,打了个轻轻的哈欠,一副刚被吵醒的模样,而后,自然而然地笑问——
“好久不见啊,张姨。”
第50章 只要她回头
张婉娴几乎可以说是手足无措, 好在驰朝哄杨雪霏先到沙发坐下,给张婉娴争取了将高跟鞋藏回柜子的时间。
张婉娴不知道什么情况,担心多说多错, 脸上堆笑,捡了句不出错地讲。
“好久不见了, 雪霏, 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雪霏亲亲热热地挽住张婉娴的手腕,朝她眨巴眨巴眼睛,“回来好一阵子了, 驰朝还没和你们说吗?”
张婉娴心中警铃大作,疑心自己不小心给驰朝挖了什么坑,忙改口道:“说了说了,是我给忘了, 瞧我这记性。”
杨雪霏捂着唇笑, “驰朝怎么说的?”
张婉娴接收驰朝的暗号失败,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你一走这么多年,阿姨都想死你了。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他们都闭口不提那年种种, 就好像, 从欣喜若狂到兵荒马乱的那天从未发生过。
驰朝在茶几上为她们倒茶,听到杨雪霏说“不准备出国了, 但我工作单位在河清那边,只是暂时派驻过来一段时间, 最多就待到年底”时,稳稳当当从壶口流入茶杯的茶水,一不小心四溅开来。
张婉娴心中渐渐生出了几分了然。
聊着聊着, 又听杨雪霏夸她美貌一如当年。
她摇摇头说:“自从驰朝一意孤行跑着去做警察,我和他爸何止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天天提心吊胆的,白头发都出来了。不瞒你说,我这头黑头,还是染的呢……”
“妈!”驰朝将茶杯端到她面前,“喝茶。”
张婉娴住了嘴,伸手去拿茶几上的茶杯,差点烫得不管三七二十一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