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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见驰朝端了杯茶,放到杨雪霏面前的茶几上,提醒她,小心烫。
  张婉娴心说,自己的担心果然是多余的。除了杨雪霏还能是谁啊,从小就唯杨雪霏主义的人,哪可能爱上别人。只是希望这次,他能够得偿所愿。
  这么一想,又是百般叹气。
  从杨雪霏口中得知,她目前也在公安局工作后,张婉娴又喜又忧,喜的是,驰朝又有近水楼台的契机了。忧的是,此路艰难重重,险象迭生,能健健康康地退休就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
  越想越心惊胆战,不提也罢。
  张婉娴踟蹰着问:“你妈妈最近身体怎么样?还有你爸爸,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我妈还是老样子,前阵子又去出差了,现在还没回来。我前两天还看到她发朋友圈说,谈成了一个大单。我爸啊,好几年没他消息了,去执行什么任务了吧。”
  张婉娴没说自己还在林珍的黑名单里,想起其中阻碍,头更疼了。
  杨雪霏就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忽然说:“当年的事,我已经跟我妈解释过了。”
  此言一出,两位听者皆是一愣。
  解释了什么,解释的目的又是什么。
  张婉娴没多想,若林珍当真仍有结亲之意,早该将她从黑名单放出来了。
  她悻悻地笑笑,“解释清楚了就好。”
  杨雪霏低头喝茶,银色发卡在鬓角闪闪发亮,张婉娴随口夸了句好看。
  杨雪霏将茶水一饮而尽,笑笑说:“张姨不觉得眼熟吗?”
  张婉娴不明所以,“嗯?”
  驰朝绝望地捂脸。
  “没什么。”杨雪霏只是笑。
  夜也深了。
  张婉娴感觉到驰朝的怨念,还以为他怪自己打搅他的好事,找个理由就要走。临走前,不忘让杨雪霏有空回去吃饭,见到她点头,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门关上了。
  客厅只余他们二人,安静得只能听到茶几上泡茶的热水烧开的声音。
  杨雪霏状似苦恼地看他,“糟糕,我要睡不着了,怎么办?”
  黏黏糊糊的语气。
  轻轻的,轻得像在他心尖挠痒痒。
  她睡不着的缘由是什么,知道这发卡不是张婉娴的,知道他或许旧情难忘,然后呢。
  不是能再心安理得,若无其事地同他做朋友吗。
  只要他没捅破这层窗户纸。
  她分明最擅长那么做。
  可她为什么主动提及呢。
  驰朝几乎是狼狈地撇开脸,不想叫她看到他的妄念。
  他的喉结滚了滚,“那要不要看会儿电影再睡?”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睡不着?”
  她不大高兴的样子,胡搅蛮缠的口吻。
  像他们从前恋爱时,她理所应当地跨坐在他的腿上,缠着他的脖颈,愤愤地咬破他的唇时,常用的那种口吻。
  既娇蛮,又让人心颤。
  而他早就想告诉她了,她这样恐吓不到他,只会让他想吻她,想把她拆吞入腹。
  但在她生气的时候吻她,吃她一个巴掌事小,得到她“不用心,不真心”的评价事大。
  所以他只能掩住眼中的不合时宜,顺着她的意思,低三下四地哄她。
  “那你为什么,睡不着?”
  他不敢看她,不敢对视,不敢相信自己薄弱的意志力。
  “还不是都怪你。”她有些幽怨的口吻,好像他是什么勾了人,又不负责的薄情郎一样。
  他不敢接话,却不得不在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目光下,干巴巴地开口,“怪我什么?”
  “你还装?”她拉长了语调,七分埋怨,三分撒娇。
  驰朝忍不住回视她,在她盈盈的目光下,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我是还爱你,然后呢。
  他的唇动了又动,心中百转千回,堪堪下定决心,就听到她说:“谁让你大晚上泡茶的,还不停给我满上。喝了这么多,这下肯定睡不着了。”
  她笑盈盈的,比起责怪,此刻,更像是捉弄。
  驰朝的心跳几乎快要跳出阈值,想问问她到底意欲何为。在如此暧昧的时间和空间。
  杨雪霏自觉,自己的鼓舞已经到位,这是多么天时地利人和的契机。
  可胆小鬼驰朝朝居然匆匆忙忙丢下了句“抱歉”,说要去小区外边给她买夜宵吃,就慌不择路地跑了。
  好像有什么勾魂的女鬼,在追着他一样。
  杨雪霏站在落地窗前,半掩在窗帘后,笑意盈盈地俯视着地面上的小点。
  看他瘫软地坐到花圃边缘,连泥也顾不上擦。
  看他懊恼地挠头,比以前没帮她抢到演唱会门票,不知道要怎么跟她交代时,还要苦恼。
  看他忽然站起来,抑扬顿挫地在念着什么,差点被路过的大爷当成神经病。
  杨雪霏笑着捂唇。
  很快就到了周末。
  驰朝在张婉娴的千呼万唤之下,始终坚定地表示——
  没空。
  张婉娴回了个擦汗的小黄豆表情,“行,你最好别来。”
  驰朝没当回事。
  然而,这天一大早,杨雪霏就指挥他开车。
  驰朝问:“去哪?”
  “你家。”
  “嗯?”
  “昨天跟阿姨约好了,她没和你说吗?”
  说是说了,只是不是这个说法。
  驰朝担心他们贼心不死,于是面不改色道:“哦,我妈早上刚刚和我说了,他们临时有事,得改天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就在这时,杨雪霏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看了眼来电提醒,微微一笑,按下扩音键——
  “喂?雪霏呀,起床了吗?”
  “起来了。”
  “你们大概几点到,早饭吃了吗?”
  杨雪霏略一挑眉,施施然看向他,只见他活人微死,麻木多于绝望。
  也是,这几天翻车的频率太高了,收拾收拾差不多也可以埋了。
  挂了电话。
  驰朝摸摸鼻子,主动开口道:“她怎么又改主意了,也没和我说。”
  杨雪霏斟酌着问:“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去你家?如果不想,你可以直说的。”
  驰朝忙说“没有的事”,而后,在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中找到答案。
  她真的坏透了。
  就这样热衷于捉弄他,看着他一颗心被吊得七上八下,一字一字都要反复斟酌。
  她想做什么呢,他不明白。又或者是,隐隐约约有些明白,却不敢再奋不顾身,又没法无动于衷,只好随波逐流。
  到了驰家门口,他家院门不知贴的什么材质的对联,春节已过去了大半年,仍红艳如新。两位长辈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那阵势隆重得,就跟回门似的。
  打过招呼。
  张婉娴一见到杨雪霏,就亲亲热热地搂过她,往里走。
  才刚来,张婉娴已经开始劝她晚上留下来住了,说她的房间还给她留着,这么多年来定期有人打扫,问她要不要去看看。
  杨雪霏过去一看,还真是一如当初。
  完全没有时光的痕迹。
  连床上的被子,都是她当初盖的那一条黄澄澄的鹅绒被。
  床头上摆了三个枕头,有一个是他们情最浓时,驰朝从自己房间抱过来的。
  至于用途……
  杨雪霏看了驰朝一眼,他心虚地垂下眼睫,不自然地咳了咳。
  偏偏张婉娴还没眼力见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可别传染给了杨雪霏。
  驰朝:“……”
  时光真是个玄妙的东西。
  有些事情,她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可那一举一动的画面感犹在眼前,一声一声的轻哄和呢喃犹在耳畔。
  仿佛又有人在她的耳边心机地呵气,温柔小意地喊她的名字,讨好至极。
  什么没皮没脸的话都说得出口,只为了哄她动一动。
  那时的杨雪霏懒得要命,从学习到生活都由驰朝一手包办,反正他甘之如饴,乐此不疲。只有某种时候例外。
  杨雪霏照样懒得动弹,除了哼哼唧唧地推他,表达不满,就跟条死鱼似的。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但驰朝似乎不这么想,他不仅热衷于将她这条死鱼翻来覆去地煎呀煎,煎出多汁的蜜液,一口一口舔舐。还非要哄着求着,利诱着摆烂的咸鱼配合地撅呀撅,摇呀摇。
  分明他是那样受不了刺激的人。
  转过头来被她嘲笑,还要咬着牙一雪前耻,当然是被她踢到了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