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不打算自己领前军,便将此权交给了最适合担当军队之锋的纪凯云,让师傅西阿星从旁协(限)助(制),省得纪凯云打上头不管不顾。对此,纪凯云给了林骁一个“百步笑五十步”的挑衅眼神,林骁回了他一个白眼。
剩下的林骁亲随,祁臣乙、傅七娘、张天石都对建功立业无有多么积极,他们更像是来军中讨生活,对名利军功无甚追求。林骁将他们留在自己身边,祁臣乙作为随军谋士,张天石作为近卫兼持旗兵,傅七娘作为传令官。在队中无马的情况下,传令官对足下功夫有要求,傅七娘跟随林骁学改良版行气拳许久,如今可在足下聚集“散炁”,虽未成炁引,但已有助疾行,且内力利于打磨筋骨,她现在的体质照一些悍卒也是不差的。林骁几人作为后军,在游寨骑兵骚扰我军后方时能给他们一个惊喜,让这些轻骑有来无回。
另外,作战时她欲以攻守戒备的方阵为主,突破撕裂敌阵的锥形阵为辅,其他阵型随机应变。
战术上,林骁打算用藏兵战术,奇兵藏在正军之后,伪装成后军,当正军声东,奇兵就击西。如有必要,正军也可作奇兵,到时两支奇兵将虎锋队伍视作正军即可。
第209章
踏入交战之地的那一刻, 近乎波澜壮阔的景象映入眼帘,如同潮水般涌入狭道的虎锋兵手持染血兵刃,身携肃杀之气, 俨然“祭血”不久,战意正浓。其步伐整齐, 踏地如闷雷轰响,震得天上红日战战兢兢, 躲到云层之后。他们以千人为一军, 共二十五军,一部分防备兵寨, 一部分以逸待劳分布在群寨狭道隘口,等待敌人踏入这一决生死之地。
而虎翼军五千兵力,七百由维苏丽雅将军统率, 与待在群寨之外,随时准备出兵支援的聂修侃一同静待天降神兵的时机。
剩下四千三百人分为九队, 包括附属队(副队)在内。
之所以队伍数目从三十多变为九, 除了不可避免的伤亡外,最主要的原因是被将军一番借敌军之力“去糟粕”之举所吓,生怕也被扔进敌人堆, 干脆合多队为一, 增加人数, 这样不说多安全多能保命,起码是一种慰藉。只是由于军功尚在累计,此战结束前无法晋升军级, 不少原本的领首只能屈居高军级之下, 且有不少附属队翻身做主。将军见状,干脆让附属队转正, 并解除了附属队的招兵限制。
于是最终虎翼军各队人数,不算将军亲兵与非参战兵马便是:林骁队包括募兵在内九十六人,陈肃队一千零一人,杜聪队三百零一人,袁逸安队七百零一人,覃桑队五百零一人,姜商队八百人,邓之行队五百人,王踵武队三百人,郑直队一百人。
这九队人不会往同一处去发挥用武之地,盖因从维苏丽雅所下命令“各自为战”便可细思得知此战亦是一种选拔。第二战末尾把一批将军看好的精英与需要剔除的糟粕扔进敌人堆,除了借刀杀人以及让精英积累功绩外,还有考验精英是否具备冷静抗压与绝地逢生化险为夷之能,而这第三战则是考验精英是否具有主动出击为我军谋夺优势与胜利之能。
林骁在第二战的表现称不上好,甚至不论是否理由充足都做出了孤军深入这种冲动冒进的事,还让将军出手救她,她恐怕是将军看好的精英中最让人失望的,连带着她在虎翼军中的威望都大打折扣。又兴许在她失去亲兵的那一刻起,某些观望情况的人就已放弃以她为将这一选择,故而在队伍再度有变之时,旁的队伍多多少少迎来送往,她的队伍无事发生。
难免让人有点挫败,不过林骁并未消沉,更没有为曾经的选择后悔,反倒变得更加沉稳,连焦躁都平复了。她已然认清,在武艺上她有着传承自赤的优势,但在统兵治军上她仅仅是平庸之才,还是很容易被感情左右的庸才。她始终难以改变重情胜于重理的本性,但她可以在破而后立的情况下一步步踏实地走出独属于她的路。
眼下她站在第三战的战场,望着“波澜壮阔的潮水”,心中对未知的忐忑,对杀敌的麻木与抗拒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初上战场的热血沸腾。
“呼……”她吐出一口白烟般的浊气,冬日的寒冷为她的耳廓与鼻头添了一抹红,阴沉的天空让她的身影变得黯淡,可她的双眸非一般的明亮璀璨,坚定地望着前方。
这场仗要如何打,如何才对得起自己与同袍,她心中已是有数。
是以当另外八队跟随虎锋军前往隘口.交战之地,以求伺机而动之时,林骁在遍览战场后,发现所有人不论敌我的目光皆集中于人潮涌向之处,便果断带着手下兵卒从背离人潮的暗处悄然奔行。
少时,他们绕至边角兵寨的一座箭塔下,没有被敌人发现。
这箭塔处在背阳面,因为氏族的命令,所有兵卒坚守兵寨不出,加上壕沟已被填上,有长牌兵在,想夺取箭塔实在不算难事,哪怕箭塔地下存在输送兵力的地道,此时敌人也没必要再动用。何况兴国第二战败就败在地道上,兴国氏族有理由命人填上地道,废弃在第二战没什么作用的箭塔,省得给友军添堵。
之前虎锋填壕沟,林骁就发现敌人干扰时没有依赖箭塔,而是兵寨派出几排弓兵,以稀稀拉拉的箭雨小作威胁,由此可推测箭塔十之八.九正处于废弃的状态。再者,若箭塔仍能发挥效用,军师谋士必不会忘记提醒此事,虎锋虎翼在对付阎济的游寨之前必会先拔颇具威胁的箭塔。
果不出所料,林骁等人翻进箭塔后,这里面的灰尘很是呛人,显然荒废了有一段时日。
“伯长,咱们来这儿是要作何?”于世望捂着口鼻,忍住咳嗽,低声问。
林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直接跑到了箭塔的顶层,小心地往兵寨方向看了一眼,恰好见得墙头守卫打了个哈欠,看上去十分松懈。
确认了情况,她对跟上来的于世望、韩安君等人说:“虎翼军是奇兵,也是取巧之兵。若想在推倒第三道铜墙的同时减少伤亡,我们就不能正大光明地和阎济与这些兵寨中的非氏族兵马交战,你们可认同?”
于世望等人点头,林骁继续说:“既如此,我们就不能只是帮虎锋对付阎济的兵马。就算打败游寨,我军还是得想法子解决兵寨,毕竟氏族不可能明面上直接向我们投降,在我们战胜阎济的兵马后,作为盛国盟友的百里氏族为了讨好盛国,也为了做个忠君爱国的样子必定会对我军毫不留情地挥下刀兵。况且这第三战的兴兵不像前两战一样充数居多,依照我军刺探到的敌情,这些兴兵对兴国是有一定忠诚在的,在外敌面前,比起没骨气地投降,他们更可能会拼死一搏。我军的伤亡很难减少不是吗?”
“伯长这么一说,好像真是如此。”于世望的眉头拧起来,“为何将军和军师都没有提及这个问题?”
“是为了选拔和做戏罢。”韩安君轻轻一笑,看向林骁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刮目相看的意味。
于世望问:“选拔好说,这做戏是何意?”
林骁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祁臣乙,祁臣乙会意,对不明所以的于世望等人说:“经过赵军师谋划,阎济在兴王眼中有投敌的嫌疑,前两道铜墙被五国突破得容易,加重了兴王的怀疑,若假设阎济真是奸细,此般境况下他最应做的是什么?”
“肯定是想法子洗脱嫌疑……”于世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要真是奸细,就不能取胜,但败也不能再败得轻易,最好是棋差一招的惜败。可这样一来,我军是配合了针对阎济的计策施展不假,但要如何取巧减少伤亡?”
这时,林骁出声回答:“要让阎济惜败,其实不需要我军将士刻意正面硬拼,以牺牲性命为代价达成目的,只需要让此战败因不在于阎济即可。”
韩安君沉吟稍许,言之:“伯长的意思是说,让兴王以为——阎济为了洗脱通敌嫌疑,又不愿违背五国连胜的意愿,打击五国兵马的士气,便把败北之因归结到百里与司徒的身上,表明他自己不过是受到连累,这才无可奈何吃了败仗。”
“不错,据说兴王自诩为明君,百里与司徒若能讨得兴王欢心,兴王必偏信氏族,更为疑心‘故意惜败,推责给忠臣’的阎济。如此,既能完成我老…咳,赵军师的谋划,又能减少我军伤亡。”林骁差点把“我老婆”三字说出来,刚刚她就是怕说漏嘴才让祁臣乙代劳解释。
好在于世望等人没有注意,他们正被真奸细假奸细,虚假表象与实际情况绕得晕头转向。
好一会儿,他们总算领悟了林骁的意思,松开了眉头。林骁见状,这才接着把自己的谋划尽数道出。
“若要让氏族被‘诬陷’,我们就得让这些兵寨内部生乱,让这些兵卒怀疑氏族通敌,并且主动攻击氏族兵马,引起多方混战,我军趁机浑水摸鱼,分兵占领兵寨。待西卫郡的氏族兵马被引出,我军再趁虚而入占领西卫郡。到时不论混战结果是什么,敌人已如无根之萍,只能撤退。若我军再逮着氏族兵马拦截,放过阎济的兵马,即可营造出氏族兵马实力不济遭到重创,阎济兵马虽败不乱从容撤退的假象,更能彰显此战败因在于氏族,不在于阎济,让诬陷显得更为逼真,同时也留下一个可供兴王勘破‘奸细阎济祸水东引之计’的破绽——为何我军会故意放过阎济的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