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半天后,月见里无月终于不再试图找一个合适的角度掐死自己,而是调整角度把脖子上的项圈换了个方向。
“所以,你打算送我回去吗?”在折腾完身上所有可以给自己摆弄的小物件后,月见里无月终于开口了。
那不然呢。中原中也用眼神示意道。
“那你接下来还会在这里,不回横滨吗?”
月见里无月唉声叹气,脸上唯一有血色的地方是他的头发。
那当然了。中原中也微微抬起下巴。
“……你能不能说点什么,走路好无聊。”
月见里无月垂头丧气,头发都差点褪去色彩。
那可不行。中原中也把头扭到一边去。
“求你了,说点什么吧,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会理会回答的。”
月见里无月灰心丧气,不抱希望张口就来。
那也可以。中原中也垂下眼睛,开始思考如何用最少的问题换来最多的答案。
他思来想去许多开场白,但最后发现果然还是直接了当更符合自己。
于是中原中也决定听从内心的声音。
他先是铺垫了几句等下吃什么明天干什么的废话,趁月见里无月放松警惕迅速抛开一句:“回到咒术师的大本营的感觉如何?”
月见里无月看起来像被噎住了,他埋怨地看过来,慢悠悠道:“首先这里不算我的大本营,别忘了我是个诅咒师,之前还参与了对这个‘大本营’的强拆活动,于情于理我都好不起来。”
“其次就算抛开这些只谈感觉,那感觉也是一般。虽然在这里每天都能看见小朋友跑跑跳跳方便我追忆青葱岁月,但那些东西我早就忘了个干净,我也没办法通过他们移情。”
他顿了顿,还是选择说实话:“而且比起呆在原地,我更喜欢到处溜达。”
……是到处留情吧。
中原中也在心里吐槽。
即使心里吐槽,但表面依然风平浪静。中原中也点点头,过了会又随口道:“刚刚那个家伙真的是你妈妈吗?”
月见里无月瞪了他好几眼,抱怨出声:“你还真是不客气……好吧,硬要说的话算一半,具体什么情况你可以找五条问问,他们都肯放你过来了,就说明port mafia与咒高应该达成了一些协议,情报共享是合作的基础,他不会不同意的。”
“呃……别看我,”月见里无月嘀咕道,“我也想知道那家伙是什么情况啊,但我对他的印象太淡了,如果今天没见到他我可能都回忆不起来他给我的压迫……估计是因为有段时间我超怕他的,为了克服弱点,那时的我把这份给恐惧拿走了。”
“滥用术式真的不太好,对吧,有些东西明明很重要,但就因为一点小事,它们就在我脑海里烟消云散了。”
这次中原中也没有接话。
他沉默了好久,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提问,不过问得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像从调查问卷上节选的。直到他拍了拍衣角,用一种很假的,超级不经意的调调道:
“话说回来,你家所谓的那个契约……是只有和你们成为伴侣的人才会有的吗?”
现在轮到月见里无月沉默了。
“不一定吧,随便找的保镖也有,契约就是个确保双方不会背叛的工具,”他磨蹭许久,直到确认咒高近在眼前,自己拖不下去了才斟酌地开口,“不过因为保镖会长时间呆在我们身边,长年累月的共同陪伴外加一些机缘巧合的吊桥效应,慢慢的我们就变成恋爱关系了。”
“哦,是吗?我怎么感觉并没有什么用啊。”
月见里无月总觉得中原中也话里有话。
由于对其好脾气好人品的信任,月见里无月不觉得中原中也在阴阳怪气,不过出于一些趋利避害的本能(月见里无月总觉得伏黑甚尔好像传了句警告过来,但他仔细感受时又发现这貌似是自己的错觉),他并没有继续介绍契约的功能,而是开始撇清关系:“其实契约也不是万无一失,它不仅会动摇,它也可以被解除。就是过程有点麻烦,不仅要确保你不爱人家人家也不喜欢你,还要把咒力提高到与立契人同样的水平,还有……”
不知为何,月见里无月眼皮一抽,好像有什么东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又好像有什么正对他嘶嘶吐气,让他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
他立刻把剩下的话给甩出来:“在解除前最好找一个新欢。”
月见里无月说完,大气都不敢喘,见中原中也看过来,还不忘咧嘴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中原中也,感觉对方好像还想他继续说,思来想去决定把他刚刚的问题回答完整。
“毕竟术式如此,”他道,“失去对一件事一个人的热情是我们生活的常态,失去对一件事一个人的记忆也不是不可能发生,为了避免因为副作用出现误差,立起一个锚点就显得至关重要,这也是契约……”
才说到一半,月见里无月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还没等他找补点什么,点中原中也打断了他:“其实,在知道你用对我的感情换取活下去的机会之后,我就没有那么生气了,但是——”
他抱着手臂道:“你不可能一辈子都拿我忘记了当借口,假装这件事从来都没发生过。”
“别忘了我可没忘记。”
说完,中原中也越过月见里无月,面无表情地走掉了。
月见里无月默默把头折下去,试图把脑袋埋进颈窝里。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拉开了衣服,露出白皙的皮肤与附着在其上的红艳咒纹。
不知从何时……不,自从与伏黑甚尔分居,自己离开横滨后,它们便渐渐暗淡了下去,像被抠掉呼吸灯那样静静蛰伏在他的皮肤上,蜿蜒起伏间透着股半死不活的暮气。
在盘星教的时候,月见里无月打扮时还需要刻意避开透气的布料,免得这些雷击纹似的图案在衣服上透出来给自己惹麻烦……可现在,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了。
哦呼。
月见里无月慢悠悠地回忆了下往昔。
然后,他想到了自己刚刚叽哩咕噜说的话。
月见里无月的脸色也跟着契约一起黯淡了下去。
第88章 三个臭皮匠,啥也用不上
熟悉月见里无月的人都知道, 这家伙相当擅长冷处理。
他奉行着一套“逃避可耻但有用”的理念,虽然很大程度上这种畸形的价值观的产生与其术式带来的潜移默化有很大关系——毕竟遗忘已经快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了。别人逃避问题可能还会受到内心记忆的反复折磨与个人素养的灵魂拷问,他逃避那是真的一忘皆空, 如果不能从根源解决问题,那就直接解决会因为这个问题而出问题的自己。
换句话说, 就是把问题通通交给未来那个一无所知的自己。
这方法的好处很难考证,但坏处是显而易见的,至少此刻的月见里无月是真真切切尝到了点过去自己种下的苦果。
但他又不知道该不该责怪那个自己,为了强大刻意去付出真心, 又为了生存把真心当成一次性武器。
强行把难以衡量的情感放在天枰上去等同成具象的力量就会这样,好像什么都能拿去交换, 以至于最后身后空无一人。
……其实还是有人的, 至少月见里无月身后还有个虎视眈眈等着他把过去拼起来的中原中也。
月见里无月顿时有些心虚。
他打开手机通讯录,手指敲在某个头像被设置成贝雷帽的号码上,没多久就把手机默默息屏;他掏出用于传讯的咒具, 折好兔子又把兔子还原成纸,好一会又将它偷偷重新塞回裤兜;他从零钱里数出枚硬币,一边向上丢一边胡乱猜落下的那面是图案还是数字,过了阵还是选择让它悄悄溜回钱包。
要不然还是……
这个念头才抽出根小芽,月见里无月的直觉就呜呀呜啊地打过来占领了脑海。
不可啊月见里!他的直觉在叫嚣,在呐喊,在试图把月见里无月本尊抓起来疯狂摇晃:汝需知,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若逃避,汝定死!
为了防止自己在被打死之前先被预感吵死,月见里无月哈了口气,他跑到五条悟的办公室, 拉开抽屉摸出一个骰子。
比起自己决定,他更喜欢把一切交给巧合与命运。
“……所以这就是你把我们都叫过来的原因?为了你糟糕的感情状况?”
夜斗任由张大的嘴巴拖到地上。他看起来摇摇欲坠,肩膀都跟着垮了下来,全身上下唯一没被打击到下垂的是他的手,此刻它们正笔直的竖在胸前,比划出一段长长的距离——那是夜斗为月见里无月的情史丈量出的厚度。
其实那段厚度应该再拉大一点,毕竟里面也有夜斗的一份力。但介于他俩的关系起源金钱交换,开始于月见里无月需要一个不介意被他一直忘记的单方面暧昧对象……夜斗私以为,把自己的零头抹掉再正确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