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任白芷却不为所动,声音反而更为坚定:“因为你不需要。无论你如何选择,你始终是祖奶奶的嫡亲孙儿,是令堂唯一的儿子。如今祖奶奶执掌家业,你母亲管着药铺账本,你天生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何须拼命?”
  李林竹闻言,冷笑一声,眸中一抹寒意闪过:“你以为我甘愿去争这原本就不属于我的家产?”
  他眼神凌厉,语气寒凉,竟让任白芷一时有些发怵。
  对方毕竟是个高大强健的男子,她不由得语调软了几分,但话里的道理却丝毫不让:“无论你愿不愿意,这便是你的血脉赋予的。就像李修文,无论他愿不愿意,他的及第也是天赋使然。为何你能接受他的天赋胜过你,却不能接受你因血脉而得的家产?”
  “因为我受之有愧!”李林竹骤然一吼,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室内一阵沉寂。
  任白芷被他的怒气震住,怔了片刻。好小子,说不过就比声音是吧?
  她也加大音量,继续追问:“怎就有愧了?一没偷,二没抢,你祖爷爷入赘,又靠医术封官,你祖奶奶在他去世后独自撑起了家业,你爷爷扩展家业,你母亲守成稳固。这偌大的李家药铺,十成中怕不有八成是你的血亲打拼出来的。他们愿留与你,又有何愧?”
  李林竹听罢,却冷冷一笑,眼神中藏着某种难言的情绪,低声道:“若说,这财富本就是偷来的呢?”
  任白芷眉心一跳,先是一愣,随即挑眉反问:“如何,太医局丞的官位是偷来的?还是翰林医官的名声是偷来的?”她本以为他不过是逞口舌之快,不料对方却并未回应,反而神色复杂,沉默许久。
  这下,任白芷终于察觉,他或许并非信口胡言,而是心中真存某种执念。
  这小子真的像个活佛,心性良善又容易相信他人。
  只是活佛在人世间,可太容易被坏人利用了。
  她本不想蹚李家这宅斗的浑水,但这小子人不错,又大方,比大房那位道貌岸然的李林兰强不知道多少倍。
  好人应有好报,他帮自己画了图,又提供了重要的数据,作为回报,她便帮这个小忙吧。
  于是她抿了抿唇,放缓了语气,试探着说道:“任何问题,都该先问清「是否」。”
  可李林竹只是摆了摆手,似不愿再纠缠于此:“罢了。饭已吃得差不多了,我收拾了东西,咱们早些歇息吧。”
  “诶,别忙着收啊,我还没吃完呢!”任白芷打定主意要帮的忙,还没失败过呢。
  她眼珠一转,瞥见桌上那壶酒,脑海里浮现出那日撞见他与客喜醉酒的场景,顿时计上心头。
  她用筷子按住他正欲收走的盘子,含笑道:“这酒若不喝岂不浪费?要不,咱俩对饮几杯如何?”
  她故意语带轻快,眼底却带着几分狡黠。
  李林竹见状,虽心知她意在转移话题,终究还是被她这般胡搅蛮缠逗得唇角微扬,叹道:“你这老狐狸可悠着点,这酒很醉人的,别想套我话,把自己套进去了。”
  “怎么?怕了?。”任白芷端起酒壶,熟练地给两个杯子满上,随即举杯说道,“来,我先干为敬!”
  说罢,闭着眼睛将酒一饮而尽,心中暗暗打气:只要我喝得够快,这酒精就追不上我!
  李林竹见她如此爽快,觉得自己作为男子,若是不干这杯,岂不显得气度不够?
  于是,他也一口闷下。然而,酒杯落桌不过片刻,他的眼角便悄悄染上了一抹红意。
  任白芷瞧见,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跟她猜的没错,这位小少爷,果然酒量不行。
  她强忍笑意,嘴角微微一扬,继续将他的杯子默默倒满,举杯又是一饮而尽。
  如此来回几轮,酒杯之间的清脆碰撞声尚未完全消散,李林竹已经摇摇晃晃起来。他伸手撑住桌沿,低头掩饰着轻微的晃神,却显然比平日多了几分迟缓。
  “李林竹,你醉了么?”任白芷试探着开口,眼中却带着促狭的笑意。
  谁料,李林竹抬起头,脸颊微红,眼中却带了几分不容置疑的认真:“你分明比我还小,怎么能直呼我名?应当叫我勉之,哥,嗝!”
  说完便打了一个好大的酒嗝。
  第23章 醉酒
  “好好好,勉之。”任白芷无奈,只得顺着酒鬼的话哄道,却在心里吐槽:我可比你大不少。
  “不对!”喝醉的李林竹竟不依不饶,一边拍着桌子,一边手脚并用地撒起娇来,“是勉之哥哥!”
  任白芷险些没被他逗笑,拼命憋着笑意,认真点头道:“好好好,勉之哥哥。勉之哥哥,你喝醉了吧?”
  李林竹眯着眼,笑得傻乎乎地摇头:“没醉!我哪里会醉?”
  “好,你没醉,”任白芷顺势推了一把他的酒杯,又给他倒满,“那你说说,你家家产怎么就成了偷来的呢?”
  这一问,原本笑得像哈士奇双双的李林竹竟突然静了下来,捧着酒杯愣愣地望着烛火。他的神情在摇曳的烛光中变幻莫测,一时竟分不清是醉意上头,还是藏着别样的心事。
  “你不懂……”他低声喃喃,带着几分朦胧的苦涩,随即抬头,嘴角又扬起笑意,手指轻轻戳着酒杯:“家产啊,嘿,不应该是我的。”
  他语调飘忽,神色却似有一层薄雾笼罩。任白芷不由得坐直了些,轻声道:“说来听听。”
  李林竹却不答,只是端起杯子轻轻摇晃,目光垂落在那微微晃动的酒面上,似乎藏着千万句未出口的言语。
  窗外,寒夜无声,偶有风掠过,撩起一角窗纱。室内的气氛渐渐从轻快转为凝滞。
  任白芷见对面李林竹垂首不语,目光闪烁,便再接再厉,缓缓将酒杯推至他面前,语气放得更轻,柔声试探道:“我知道,你觉得家产,是偷来的。”
  她这一语点破,无非是想趁醉探些隐秘。毕竟,类似的情形,她曾在帮人上市时见得多了。
  谁知,李林竹听罢,神色一凛,赶紧竖起食指比了个“嘘”的动作,随后竟跌跌撞撞地靠近她,步履不稳得几乎要贴上她的面颊。
  他身上的淡淡药草香混着酒气涌来,任白芷耳尖微红,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可李林竹却贴得更近,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这是秘密,不能说。”
  任白芷强忍痒意,低声回道:“我是你娘子,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本想继续哄着他套话,却不料李林竹闻言,突然直起身,摇摇晃晃地看了她一眼,脸上浮现几分迷茫之色,随即笑得憨然:“你不是我娘子,我娘子,没法嫁给我了。”
  说着,竟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去?”任白芷怔住,这信息量可不小。她眼睛一亮,立刻闻到了一丝浓浓的八卦味道。
  “自然是嫁给你了啊,”她扶住他,笑着引导,“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快说快说!这种隐私可是太适合用来拿捏人了!
  谁知,盯着任白芷看了片刻的李林竹脸更红了,仿佛喝醉的热意全涌上了脸颊。他像被火烫了一般,迅速退回自己的座位,嘴里还不停重复道:“你不是我娘子,不是,不是。”
  任白芷心里无奈,暗自腹诽:这嘴也太严了吧,喝成这样还能守得住秘密,真难套!
  她却并不甘心,又笑问道:“那你说说,我不是你娘子,那我又是谁?”
  “你是……”李林竹眯着眼睛认真地想了想,随即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你,是个死人,或者,是个男的?”
  “…”
  任白芷嘴角一抽,怀疑这醉鬼是在故意整她。
  “你不是死人,怎么敢活的那么纯粹!不是男的,怎么会有那么多想法?”李林竹继续自言自语,语气笃定得仿佛发现了真理。
  任白芷心中暗骂:合着女子就不能有点主见了?
  但还没等她开口回怼,李林竹却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转口道:“也不对,我娘就很有主见,我祖奶奶也能治病救人,还有苏欣……”
  他停了一下,似在回忆,随即眼神发亮:“苏欣懂兵法!若有一日,女子能带兵打仗,能救人医病,能经商从官,天下定将更好!”
  任白芷一怔,心中莫名被触动,原以为是醉话,却又觉出几分真诚。
  她语气不自觉柔和了几分,低声道:“会有那一天的。我就来自那样一个地方。”
  “你来自哪儿?”李林竹突然凑近,神色严肃得不似醉态。
  任白芷一时分辨不清他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在装醉试探她。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见他毫无反应,便继续笑着哄他:“我来自桃花源。那里,男子能做的事,女子都能做。女子可读书,可成才,可医人,可从军,可经商,可为官。”
  李林竹静静看着她,良久,突然说道:“你骗人。”
  任白芷正要解释,却听他继续自语:“若真有这样的地方,那必是许多年后才会有。不可能是与世隔绝的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