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又下雨了,你那儿呢?”
“也在下,这里的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出门都麻烦得很。”
我盯着微信上的简讯,才撇了撇嘴,那股悲伤终于有了快乐的意味。
“快回来吧……快回来吧……”这些话又怎么可能和他说,我又能向谁诉说呢?
想起谷姨,想起谷子哥小雨姐,想起爷爷,想起奶奶,想起他,想起我们,和这一场永无休止的等待。
想我回到故土,亲手把奶奶葬进土里,看着家门口前的树枯荣迭代,绿意仍在,油菜花遍野地开,应知道有人也为他把歌遍遍唱起,问着何时回来。
无数次梦醒,无数次寻找着我爱神的踪迹。时间它可真是一块最劣质的橡皮擦,关于那些爱的速写,怎么越擦越清晰?
我躺在床上的一边,空出一个位置来要装着他。我想,在人生尽头,我恹恹地这么躺在床上走马灯这如一粒沙一般的一生,是否仍有机会潦草地写下一句“it has been such a good time.”来呢?我想应该会吧。正如我一直追逐着问他的有关“永恒”的命题,多少隐喻多少情绪虽然现在看来对故事的发展与结局已毫无作用,但仍然足够我一再探寻当时我留给自己的由悲伤而生的幸福快乐。
我不能被明确地告知,可否有那么一瞬间,你对我的和我对你的,能被称之为永恒的爱呢?这是落满我整个人生的遗憾。如若我一再追寻这样的时刻,或许随着现世躯体生命的终结,灵魂能够永恒地飘荡在天堂之门后的那一汪爱池。门里门外我们相互凝望,就像我们曾经看向彼此的每一个瞬间,就像现在的我隔着近十年的悠悠岁月凝望着过去的你一样。
我仍然不知道,究竟什么才会是人因爱而感到幸福的原因?
我仍然不知道,究竟我怎么做,我们才会是彼此生命里确定的唯一?
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我的爱神们一个个离我远去,就仿佛支撑我渡过漫长岁月的支柱一个个轰然倒塌。我还没来得及真正地成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成熟大人,我还没来得及赚足够多的钱实现我的梦想,我还没来得及真正地抛下所有的负担,对他/她说一句,我爱你。
第25章
24.5.22.
happy birthday. 去年的愿望是每天都能开心一些,到了今年呢,就简简单单地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老朋友常相见就好。
也就是在哪年的今天,离校的前一夜,我俩从南师大旁边的一家龙虾馆吃完出来。一份他爱吃的蒜蓉,另一份我爱吃的十三香。说是十三香,可我老觉得有一股工业香油的味儿,我吐槽着那味道实在不好,白费了我们找了那么久的功夫。他附和地说着味道确实不太好,又说下次一定要让我跟他一起试试东北菜,就文苑路附近他吃过的一家,物美价廉,他笃定我一定会喜欢,向我极力推荐。
“当然好。”
不管怎样,夜幕降临,他扫着电动车的空当,我在一旁整理着拍下的南京城的云——那云端被落日的金辉绚烂地漂染着,甚是好看。等他来我拿给他看,他只不住地赞叹,你是有这个天赋。
什么样的天赋呢?
大概两月前,南京城的四月春光无限,午后两三点的片刻吧,我端着自己的电脑神神叨叨地一边念着什么,一边敲着键盘。他正午睡完下床,仍然睡眼惺忪,边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边走到我背后,跟着我指尖的动作念着:“碎夏,碎夏满落玉泽成?这是什么?”
我垂死病中惊坐起,不太恰当的比喻。
“没什么没什么!”我羞臊地要把整个屏幕都给挡起来,一直到后面下楼,要去听听老教授给这些即将步入社会的大好青年们上的最后一节课的路上,我才半是遮掩,半是炫耀地把前夜在手机上写好的故事的结局拿给他看。
“我们一齐看着这些树从瘦弱易折的苗子,肆无忌惮地生长,吸了满夏的夏光倾城都蕴在扎根的泥土里。我和泽成也随着这些树,一路从青乌走到白雪。”路上的阳光太大,把目光都挟持,他只得眯着眼睛才能从抖动的屏幕上准确地念出备忘录里的小字。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我一定得补上灵魂的一句。
“哇哦,你确实是有这样的天赋。”他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又轻轻鼓掌。cy从我俩身后穿过来,整个人直插进我俩的中间,两条胳膊分别搭在我们的脖子后,问道:“你俩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俩相视一笑,瞒着他,说,没什么,没什么。他知道若非是他,我绝不会让旁人知晓我究竟在写些什么。
这些画面如过眼云烟转瞬就被眼前的墨色吞没,他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说,傻屌,呆了?上车!
他大声地外放着lady gaga的poker face, 骑上小电驴载着我,我就坐在后座上,张开手臂,特傻逼地大喊着:“今天是x月xx号,我和另一个傻屌就要毕业了!”
“好丢脸!你快闭嘴!”口头上制止,笑得却比谁都大声。
“这里是南森。”
“这里就是南森嘛?啊?那之前遇到的朋友还在里面呢。”
“快把他叫出来,我们来一场痛痛快快的三人行。”
“哈哈哈哈哈你个神经病。”
“说起警院,为什么那么久了我们连南体都没去玩过!明明离得那么近!”
“你放屁吧你!前俩月咱去了!”
“拜托,又没进去。倒是转头去爬了那紫金山。”
“喂喂喂,我得说你,你的拍照技术实在是不怎么样。”
都是疯癫的玩笑话。
“左边是师大,哦这里是南财,这里是南邮广场,哎,我高中那俩好哥们儿都在南邮呢,他俩人呢?不会提前回去了吧。”诸如此类,我向他念着我们早就熟稔地不能再熟稔的校名,这一路的景色我俩看过无数,我们继续向前,还有好一段距离。我突然会想到,我一定能记住这个时刻,我们俩一起往前赶,在这样一条走了无数次的路上。
俩神经病一路从南师大骑回学校,然后立马就躺在操场上,说以后一定会再过很多个生日,又侃侃而谈着各自的梦想。都是年轻人,明明还有那么多大好的时候,青年意气也跟着膨胀,他一言我一语之间,整个世界都被轻易看了个遍。
我说,真要读研又得穷好多好多年啊!好想赚钱。
他说,你之前不是找了一份挺好的工作了吗?怎么辞职?
我歪着头,跟他讲,招我进去的hr小姐姐人很好,带我的组长人很好,那个技术头头对我也很好。
那为什么呢?他问。
“那天我,组长,还有一个学长一起开了个会,接下来的项目我不喜欢,仅此而已。”我太任性。
“真的吗?”他又追问。
“还有,大家都很厉害,我真的害怕自己会露怯,到底能不能承担起,责任。在公司这么多天,其实我也只是一直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但他们也没有说什么。大概是还在考虑我这块板砖应该放在哪里。等我交了辞呈,他们问我是不是真地想好了,为什么会辞职,是因为哪里不合适吗?我反而对那个hr姐姐更歉疚,反复地说着大家都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真的这么觉得。她问了银行卡,把每一天的工钱足额算给我,还反过来安慰我说,这只是公司例行公事的流程,要问清楚想要离职的人的原因。或许我没告诉她,他们,我还不够成熟,走出象牙塔的临门一脚我又一次退缩。”
“哎。”他叹了口气,道:“我也好想快点毕业。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一起出国?”
这句话他也问了很多次。
彼时我前途未定,他收了offer过了那个夏天就要远走他乡。
“算了。”我掰着手指头想想,要花费的金钱,还有自己的性格,每次他这么问最后都被我作罢。
“你瞧瞧你,又是这样,雅思都过了临门一脚又收回去。像个小老头子似地天天担心这担心那,你啊,得学着自信一点。”他又一次无奈,恨我不争。
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我仍旧一如既往地预设着很多值得担忧的事情,跟他说着,在奥地利的姐姐住的街道附近发生了枪击案等等,诸如此类,都是要跟他说,出了国一定要注意安全。
他也一如既往地一笑就算听过,说我的这些话他听得耳朵早就起老茧了。
“以后咱还得去很多很多的地方,看山,见水,遇人。”
关于之后的分别,我俩心照不宣地又拍了各自离开的背影,发了一句“再见!”。但我想,在校门口我俩彼此目送的时候,一定是我目送他走得更远些。他转身走进树荫,走回宿舍,我看不到就不再看了。拖着箱子默默招了招手,说,拜,我的老朋友。坚在校门口等我,泽基本那个学期都在实习没回来过,宿舍里也只剩他了。我晓得他外表是成熟,可内里和我一样tmd矫情,看着这个因他撺掇才聚在一起的宿舍,如今空无一人,他得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