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这些人就瞧上了我心软的妹妹，祂的原则和我不同，祂不需要向祂祈祷的人支付代价，但祂只挑选祂觉得值得帮助的人。”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一些，我尝试终结这个世界，我的妹妹不忍心，在那件事情之后，她沉睡了，我也被她剥夺了几乎所有干涉这个世界的途径，自然，我也就不能和绝大部分人做交易了。”
莉莉安娜抿了一下嘴唇：“但是想和你做交易的人，应该从来都不少。”
魔神笑起来：“哦，这是当然，我虽然无法干涉，但是我仍然能观察整个世界，我用自己的眼睛每天看着不同的人疯狂的寻找能和我交谈的东西，不惜陷入骗局，他们握着劣质的赝品说出自己对其他人的诅咒时，神情可比向我妹妹祈祷时还要虔诚。”
祂用一种恶趣味的口吻说道：“小丫头，你知道我聆听过多少对你下达的诅咒吗，你好奇他们渴望你陷入什么样的绝境吗？”
“我不好奇，”莉莉安娜平静地回答，“人心难测，如果我每晚要数清楚有多少人希望在第二天凌晨听到我的死讯，那我应该再也不用睡觉。”
“我们好像有点儿跑题了，”她向魔神指出话题的偏移，“虽然你说的这些我也很好奇，但我想先知道凯瑟琳女士的事情。”
“好吧，凯瑟琳……让我想一想，早已衰落的萨利布莱德，漫长的岁月里，几乎散尽了我和我妹妹曾经赠予他们的一切。”魔神撇撇嘴，“太丰厚的赠予也是一种诅咒，对吧，就像溺爱孩子的父母。”
“当这个家族需要修改姓氏才能在新的王朝幸存的时候，他们对于我和我妹妹的很多记载也都流失了，”魔神看向莉莉安娜，“我想，你知道凯瑟琳是用什么和我交易的。”
“那面镜子。”莉莉安娜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懂得适时给老师反馈的乖学生，“它在莉莉安娜被下毒后碎掉了，最终变成了一滴‘湮灭’，钻进了我的手指。”
“没有错，”魔神点头，“这是萨利布莱德家族的家传之物，他们知道该怎么使用它，也知道使用它会支付什么代价，当我把它作为礼物交给第一个萨利布莱德时，它只是一块黑色的矿石，然后它被镶嵌在宝剑上，又取下来做成雕像的眼珠……最后成为了一面平平无奇的镜子的一部分，每一次变化，都意味着我收走了一个萨利布莱德的灵魂”
莉莉安娜深呼吸一口气：“所以，凯瑟琳女士知道和你做交易会被收走灵魂，但是她还是选择了和你交换，换你保护她的女儿？”
魔神摇头：“不，我说过了，在漫长的岁月里，这个家族也在不断遗忘他们最初和神明之间的联系，自从我被人们视作我妹妹的对立面，和我的一切都与邪恶挂钩，大部分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专职作恶与诅咒——所以，当我意识到克里斯托夫兰斯洛特的母亲是请求我保护她的儿子时，我还挺惊讶的。”
“你是说，凯瑟琳女士向你请求了一个诅咒？”莉莉安娜有些难以相信，“她……她诅咒了谁？”
“就你们人的标准来说，这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自己本来就时日无多，所以想用手里能用的一切，加上残余的生命，为自己的孩子多留一点儿保障——但其实，就算她什么都不做，我也会关注她的孩子的，毕竟，那可是我的信使。”
魔神这种讥诮的语气令莉莉安娜不快，她命令自己不要再话语里加入太多的感情色彩，说道：“但是你并没有照顾好莉莉安娜，据我所知，她过得并不好。”
听了这句话后，魔神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我是什么？我不是谁的保姆！我的信使是要向这个世界宣告末世降临的，我需要她在这个世界活得很快乐吗？她只要活着就够了。”
莉莉安娜又抿了一下嘴唇，她用干巴巴的语调说道：“好吧，所以凯瑟琳女士为她孩子留的……等一下，我想到了，莉莉安娜被下毒之后，皇后好像就病倒了。”
“没错，”魔神点点头，“凯瑟琳对我请求的诅咒没有在一开始就指向特定的人，她的请求是，如果有人试图害死她的女儿，就对始作俑者降下致死的诅咒。”
“这不对，”莉莉安娜敏锐地指出一个问题，“你之前说过，你对世界的影响仅限于影响到信使——也就是我，那你是怎么诅咒皇后的？”
“就像我能通过克里斯托夫兰斯洛特母亲的灵魂影响到他一样，我能通过莉莉安娜影响她的至亲。”魔神轻笑一声，“当然，花费的功夫会比较大，但我那时候本来也很无聊。”
“至亲？”莉莉安娜正想问早已死亡的凯瑟琳还怎么去让皇后陷入病痛，但是当疑问出现在嘴唇间的的时候，她已经自己得到了答案。
莉莉安娜瞪大了眼睛：“你让皇帝去……给皇后下了毒，之类的？”
“差不多吧，”魔神用轻慢的语调说道，“顺利得不可思议，我差点都以为自己没有在操控他的神智，看起来，他内心深处其实也渴望了结自己的妻子。”
“总之，我兑现了和凯瑟琳的承诺，”魔神说道，“然后我收走了她寄宿在那面镜子里的灵魂。”
莉莉安娜愣住了，她喃喃道：“寄宿在镜子里？你是说……凯瑟琳女士……在莉莉安娜中毒之前，其实一直都……在那面镜子里？”
“是的，毕竟，萨利布莱德家族已经没有剩下几个人，他们曾经是我和妹妹亲密无间的象征……而且她还诞育下了我的信使，我答应了她的额外请求：在被我收走灵魂前，让她一直都陪伴在她女儿身边，办法她自己想，她就钻进了那面镜子里。”
莉莉安娜陷入了沉默，她脑中浮现了这样的场景——当服下更改容貌的药剂、用一双红色瞳孔望着镜子的女孩，她始终不知道，镜子里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她、守护着她。
凯瑟琳女士目睹了莉莉安娜的童年，她会作何感想？她会不会后悔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她无情的父亲、让她被迫在谎言和冷漠中长大，会不会为没有试图给她找一个更好的归宿心痛？
“后来镜子碎了，”莉莉安娜低喃道，“因为里面的凯瑟琳女士消逝了。”
“我呢？”莉莉安娜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抬起头继续提问，“我和瑞拉又是怎么一回事？”
“小丫头，我几乎能解决你的所有疑问，唯独这个问题，我至今也不知道答案——别这样瞪着我，一个蹩脚的程序员能数清楚自己的系统里到底有多少奇怪的问题吗？”
魔神继续自嘲道：“你要知道，如今你们使用的堆积如山的魔矿石，都是一开始尝试创造的我解决不了问题，索性把这些烂摊子都……我想想怎么说你才能理解，我把这些失败的物质作品都变成了储存能量的压缩包埋在了地下，因为我一开始做的就是那片如今被称为瑞诺卡的高原，所以那里的魔矿石才那么多。”
“我妹妹是一个比我优秀得多的创造者，祂懂得怎么通过细小温柔的修改慢慢修补那个世界大大小小的问题，但为此祂付出了太多精力，与此同时祂又放不下那些不断向她提出各种要求的生灵……我们连一起跳圆圈舞的时间都没有了。”
魔神抬起头，祂望向头顶的那只路灯：“不仅如此，为了维持整个世界的平衡，她越来越憔悴，越来越黯淡，于是我做了个决定，我要结束这一切，只要那个满是问题的世界没有了，我的妹妹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这件事我没有和祂商量，”魔神说道，“我以为祂会高兴，没想到祂非常生气，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也是祂第一次采用和我一样粗暴的方式去解决问题……毕竟，祂来自于我，本质上我们是一体的，总之，祂消解了自己的神格去对抗我终结整个世界的指令，之后我就再也感觉不祂的存在了。”
“但我毕竟是创世之神，我的指令只能被推迟，不能被彻底注销。”魔神歪歪脑袋，“我的妹妹也做不到这件事，所以，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但事实证明，你们做得很好。”一个温柔的声音突然从莉莉安娜头顶传来，莉莉安娜惊讶地抬起头，她意识到这个声音来自头顶的光源，此刻那个光源飘了下来，然后停留在了桌上，“你好，远方的意外来客。”
莉莉安娜犹豫地开口：“你就是……圣神？”
第263章 双星之舞（3）
“是，也不是，”说话间，光源变成了一个毛茸茸、大概只有莉莉安娜小手掌那么大的白团子，“按你能理解的话来解释的话……我还没有完全醒来，你现在看到的，是我苏醒的一部分意识的投影，所以我看起来很小。”
这个毛球乍一看非常柔软可爱，但仔细看就会发现，所有绒毛其实都是十分纤细的、不断舞动的细小触手，而且触手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复眼，所以莉莉安娜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看得太清楚的好。
“瑞拉说，她听到过你的声音，”莉莉安娜对桌上的小白团说道，“她很努力地想要尝试使用更多的光魔法，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无法像我使用魔神的破碎魔法一样自如使用守护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