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刀叉放下了,拿出餐巾来擦了擦嘴,转头看向一边还在吃着的黄岩梓,语气淡淡:“你吃饱了吗?”
黄岩梓一愣,他的菜本来就是最后才上的,又没吃多久,他还顾及着仪态不能粗鲁,吃的很少,被这么一问,却有点不想回答。
范松云却好似没看出他的窘迫:“既然你吃饱了,便离席吧,我和父皇有些话要说。”
黄岩梓话都说不出口,只得匆匆把口里的食物咽了,站起身来道:“那我先退了。”他没听到桌上有人挽留他,便只能难堪的匆匆退下。
他看着在他身后关上的餐厅门,气得不行,心底里想:“还好有叔父宽慰我,到时候我一边是叔父,一边是老公,总算不用再吃什么气了。”
却不想一门之隔的餐厅里,皇帝扔出了一颗惊天大雷:“我查的那些人,线索却都指向了我的哥哥……”
范松云一惊,皱眉道:“这是为什么?”
皇帝皱着眉,似乎心不在焉:“我也不知道,他总不能是对皇位有觊觎吧,说起来黄岩梓不也是他的亲戚,所以我想着给你纳妾,好平衡他的权势。”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范松云,目光里闪着慈爱:“我是你父亲,总不会坑害你的。”
范松云眸光闪了闪,开口道:“谢父皇。”
第49章 下药
白青栀这次穿了身相当正经的西装, 只是他拿出的面具却是有点褪色的那一个。
牧良在客厅里吃饭,见他出来,愣了愣:“你……你这个面具不是之前去酒吧的那一个吗?”
白青栀手按在面具的鼻梁上, 轻声笑了笑:“是啊。”
牧良皱皱眉:“那你一见到范松云, 不就被他认出来了吗?”
“是啊。”白青栀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自己的领带,“他要是认出我来, 没动手,我就把黄岩梓杀了;他要是认出我来,动手了,就连他一起杀了。”
牧良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那他要是没认出你来呢?”
“哈?”白青栀笑了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他要是没认出我来,就当我没来过。”
“啊?”牧良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不是说……算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 牧良。”白青栀垂下眼,“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奇怪?对范松云瞻前顾后,左右踟蹰的,现在还这么,平静?”
“可能吧, ”他苦笑一声,“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爱他, 也没有那么不爱他。非要说的话, 我可能只是喜欢那种被人保护,被人庇护的感觉。”
他垂下眼, 逆着光站着的时候灰发像是透明一般:“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我可能之前有点太累了,直到范松云愿意给我提供庇护, 我一开始很难接受屈居一头,后来也开始习惯了。”
“结果,”他扯出个冷酷而讽刺的笑,“他说他永远不会离开我,我好不容易才接受这辈子都要躲在伞下面的结局,然后伞自己跑了,去给别人打了。”
“如果是别人拿走的,我就把那个乘凉的杀了;如果是他自己跑的,我就顺手把伞也撕了。”他的手摸向口袋夹层里,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放松,“如果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给我打伞,那就这样吧,我也并不缺这一把伞。”
牧良坐在餐厅的阴影里,沉默着抬头看他,良久才道:“那你小心。”
“走了。”白青栀露出个笑来,临出门前他又想起了什么,扭头嘱咐道,“你这变化期,谭玄都不来陪你,你多找点时间让他来陪,别让自己硬撑着,我在的时候还能给你捎东西买东西,我要是回不来的话,你记得让他照顾你。”
他就这样风轻云淡的把最后一句话扔了下来,很难让人意识到,这其实相当有些遗言的意味。
白青栀关门关的很快,快的几乎让牧良以为他是落荒而逃了。
牧良看着门,抿了抿唇,良久才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轻声道:“不会让你死的。”
他单薄收入的躯体隐没在阴影里,目光遮在睫毛下晦涩不清,就那么看着白青栀离开的方向,沉默着不声不响地坐着。
良久他站起身来,过渡期他总是非常虚弱,走起路来也有些拖拖沓沓的。牧良走到卧室里拿出抽屉夹层的手机,沉默着点开的通讯录里唯一一个电话。
“嘟嘟嘟……”电话似乎只响了一会儿,又似乎响了很久才终于被人接起来。
“……喂?”电话那头寂静无声,牧良有些犹豫的问道。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微不可查的敲击声。
“前些天的带刀侍卫,白家二公子白青栀,我要他活下来,你明白吗?”牧良蹙着眉,听见电话那边传来又一声敲击。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掐着嗓子说话的人声:“您终于决定动用我们了吗?您决定好了吗?”
牧良长叹一口气,另一只手摸向床头柜上相框,照片里笑着的两人此刻正无知无觉的对着镜头比耶,他们的背后是游乐场的摩天轮,普通的就像一对正常的情侣。
“我决定好了。”牧良叹了口气。
电话那边挂的相当干脆,手机也随即熄屏了。
牧良坐在床上,只觉得自己冷的彻底。他缩进了被子里面,把自己裹了起来。
一室沉默。
…………
白青栀实际上并没有从正门进去。
他有点拿摸不准,自己在皇家到底是处于什么状态。到底是和皇子决裂的情人,还是被遮掩成暂时离开的侍卫?
虽然是假面舞会,不过也不可能由着任何人随意进出,大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各种贵族携带着子女,门口的司仪恭恭敬敬的记录下来往人的身份。
白青栀虽然不觉得范松云会这么快跟他撕破脸,尤其是连这些举办舞会的杂役人员也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为了保险,他决定还是不走正门了。
白青栀把车停在停车场里,把座位放倒躺了下去。
他听着舞会里传出音乐的乐曲声,冷笑一声闭上了眼:“等老子睡醒一觉了,正好快到晚宴,到时候人多眼杂,我直接混进去。”
他自己心里清楚,上次跳舞还是被范松云抱着跳的。且不说他的信息素要是没能完全收住该怎么办,但凡有人因为礼貌和他约舞,他就立马得当场出丑。
一个在舞会上一直坐着的人,太奇怪了。
白青栀这样想着,抬手定了个闹钟,然后便心安理得的躺了下来,睡着了。
…………
范松云站在沙发边上,因为这毕竟是纳妾误会,他也不能就这样在皇座上坐着。不少臣子带着自己的儿女在他面前经过,向他问好。
范松云有点想笑:“不是说好的什么假面舞会吗?怎么还一个个父母带着露面,这面具戴不戴的有什么区别?”
但是他没戴面具,笑不出来。
范松云能闻到那些人靠近他时故意放出的强烈信息素,甜蜜而强烈的味道含着暗示挑逗着他的神经。
可惜他的腺体上贴了抑制贴,冰凉刺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
他没什么波澜。
他花了良久的时间,才和场上所有人都一一问好,越到后来,他越能看见那些人隔着面具也能透出的渴望的眼神,紧绷的嘴角透露着他们的焦虑。
他们像是抱着一场豪赌,寄希望于自己能和太子信息素超高配对,而后干脆利落地用信息素去打动太子。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在范松林面前走过,然后在看见范松云平静的眼神后,又失望着走开。
直到最后一个人也问好结束,没有人能够打动太子的心。
一时之间场上都有些尴尬,料想中太子的偏向并没有出现。黄岩梓站在范松云旁边脸都笑僵了,这会儿刚松弛了一下精神,便立刻意识到气氛僵硬。
他反倒感受到了点慰藉:“看吧,总不可能是因为我的信息素没有吸引力,说到底,可能就是范松云自己有问题,那么多人的信息素都没什么反应。”
他有些挑衅的看着场上的人群,故意做作的贴在了范松林身上,双手紧紧抓着范松云的胳膊。他能感受到自己手中的躯体一下子僵硬了,似乎相当排斥他,但在这样郑重的场合,范松云终究不能做到直接把他的手甩开。
黄岩梓贴着范松云,看着场上的人群笑问:“怎么今天的假面舞会来了这么多客人?不带假面的客人,按说可不能一直呆着哦。让乐师奏一曲欢快的小步舞,让我们把他们请出去吧。”
他笑着松开了范松云拍了拍手,然后满意的听到了乐曲猛然中断,随后顿了几秒,又迅速换回了小步舞曲。
他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臣子们清楚他言下之意便也不再准备停留,人群开始往门口退去,到最后只剩下场内带着假面的人。
范松云坐在沙发上,眉目间是疲惫与厌倦。他能感受到那些面具下面向他投射来的目光,揣摩,观察,惴惴不安。
此时此刻他反倒相当平静,他清楚自己的厌倦已经相当明显了,但他仍无可奈何地看到已经有人开始鼓起勇气向他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