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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典礼
  范松云却没有怎么反应, 只是平静的看着他:“大伯千里迢迢的来了,不多休息一下吗?和我聊的事情如果不急,还是过几天再说吧。”
  男人一愣, 随即喉咙里溢出两声笑, 浑浊不清,才提醒白青栀他已经是一个老人。
  老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充满着浓浓的审视意味,白青栀有些不舒服,但面上却没表现出什么,而是礼貌的笑了笑:“大伯。”
  “你是白青栀吧,我还没见过你, 你们白家唯一我没见过的人就是你。”他的眼睛显得有些浑浊,此时此刻却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像是一条老蛇。
  白青栀皱了皱眉, 他早就和白家断绝关系了,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老人这句话到底是意味着什么,也不想让范松云误会自己,于是应道:“和家里关系一直不太好,也没跟着家人出席过什么事。”
  “是吗, ”他若有所思,“也许是因为我和白家交流不深吧。”
  和白家交流不深?白青栀内心犹豫了一下, 他记得范松云告诉过他, 皇帝调查出来的这个王爷和白家关系密切,白家是他的左右手。
  但他此时此刻对于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想探究的意愿, 大概是情报有误,或者是面前的人假意遮掩罢了。
  就在这时范松云一步走向前来,不动声色的隔在了他和老人之间, 温柔地笑了笑:“大伯这么关心侄子的婚姻真让我高兴,要不是你来的太晚了,怕耽误你休息,一定要好好给你介绍一下……”
  “我听说他是个私生子?”面前的老人忽然问出这句话。
  白青栀一僵,哪怕他对自己的身份有所认识,但被人当众问出这句话时,他仍然感到一种被侮辱的羞耻感。
  他没说话,碍于身份没有发怒。
  范松云笑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挑眼看着:“不知道大伯对我的婚事还这么关心,快胜过我父亲了。”
  “你父亲要是还在的话,大概也会特别反对你吧。”老人的眼里闪出一丝精光,莫名含着一种杀意和悲哀。
  白青栀躲在范松林身后,微微皱皱眉,他当然不会蠢到以为这是他在怀念自己的手足兄弟,但是刚刚那一瞬间的悲伤,几乎要透过范松云把他烫伤。
  范松云显而易见的僵了一下,显然也没明白男人此时此刻的情绪为什么莫名激动,但他不想在此时横生枝节,只是笑了笑,敷衍了过去:“他其实没怎么反对过。”
  老人有些遗憾的点点头:“是啊,弟弟一直不太聪明,什么也不懂,也不记得现在老了,大概也有些老糊涂了。我听说他是因为心脏病走的?”
  范松云把白青栀拽到自己身后笑了笑:“是啊,走的挺突然的。”他垂下眼眸,倒也显出些情真意切的悲伤。
  “你要不说的话,我还以为他会先死于脑梗。”老人笑了笑,声音里含着浓浓的轻贱。
  范松云倒不至于因为自己的爹生什么气,但他莫名觉得面前的人是在含沙射影自己,仿佛在透过他的父亲来嘲讽他。
  尽管如此,他仍然很有耐心地笑了笑:“这有什么?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大伯年纪更大,都要注意些身体,别太劳累心力,一直让您和我站着说话,一定累着了。”
  他指使旁边的侍卫:“王爷千里迢迢的来了,带王爷去安顿休息。”
  这番话的赶客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相当不客气,老人哪怕之前还装成一副慈善的样子,此时此刻也有些撑不住笑。
  可惜现在在皇宫,周围都是看着范松云长大的,还不至于立马倒戈给他,王爷也只能悻悻笑了笑:“你这孩子还挺替人着急的,我都不怎么急。”
  白青栀听出来他口上占了范松云些便宜,但仍然跟着侍卫走了,便也笑了一声:“你们家可真是父慈子孝,比我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得了,我真不想再提。”范松云转过身来,白青栀很少看到他脸上有如此明显的厌恶,男人弯下腰轻轻吻了他的额角一下,“我时常不明白,毫无感情的一家人为什么要因为机缘巧合而成为亲人然后被迫生活在一起,还不得不彼此托付信任。”
  “起码还有血缘关系,”白青栀笑了笑,“那我这种没血缘关系还不得不生活在一起的岂不是倒大霉?”
  “好了。”范松云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他抱了抱白青栀,“他就是人老了,想给我找不痛快,你不用在意。”
  “我没在意,”白青栀耸了耸肩,跟着他往后面的卧房里走去,“拿这个由头骂我的人多的是,难道我还都一一在意?说的多了也就这样了。”
  范松云笑了笑:“我把他安排在皇宫外面的行宫里了,这样我们这几天就不用和他见面,还能安排侍卫包围在他的房间外面。”
  白青栀点点头,自然而然的推开卧房的门,然后揽过他的腰,把他推在墙上,他们这段时间接吻很多。
  两人很久才依依不舍的分开,白青栀仰头看他,轻轻的亲了他的下巴一下:“虽然不知道最后结果如何,但是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会成功的。”范松云说,也像是在给自己说话。
  “会成功的。”白青栀把他按在床上,有些急不可耐。
  他们这几天总是抓住难得的机会亲热,或许是担心他们可能也时日无多,可偏偏最想温存的时间也事情最多,本该是热恋期却总被打断。
  这次庆典要准备的活动非常多,环节繁琐。
  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皇后游街,现在被拿出来反复讨论商议该如何定下。
  很难体面的同时安排好先帝入殓,新帝游街和册封皇后,但是范松云致意要这样做。
  白青栀明白他在想什么,他们没有时间让别人等待到皇后册封后再动手,所以他只能尽可能的把这三件事压缩在一起。
  也许是为了那场皇后的婚礼。
  礼仪部门这几天一直在通宵,方案不分昼夜的被呈现上来。白青栀时常在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轻声敲门,然后范松云站起身来开门。
  “何必呢?”白青栀想,“何必在意那么一点荣耀不荣耀的,反正最后结局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有些悲观,但他更希望范松云可以多专注于他们两个,但他没说什么,这几天他的脑海里偶尔会闪回一些以前的记忆。
  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是仍然耗费了他的大量精力,让他变得有些嗜睡。
  他没有力气去和范松云争执。
  他们就像是烟花一样,绝望而纵情燃烧着,在消散之前,竭尽全力去营造一场盛宴。
  白青栀偶尔会觉得有些可笑——他们终于坦诚相待,彼此爱意,却在这个时候被裹挟着陷入时代的洪流中,身不由己去争取生存的可能。
  他们的爱被逼在一个狭小的位置,温情只能存在于空闲时间,在有些逼仄的卧房床上。
  本该铺天盖地的热恋期被间隔的断断续续,甚至有些疲惫。
  他叹了口气,却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好说的。
  大半年前两个人初见时的针锋相对,那种暧昧的温情,此时此刻消散无影。那是大厦将倾前的最后时光,至少时代的担子还没落在他们身上,权力也未曾真正把握在他们手中。
  如今他当真有了这样的权力,却也能感受到大厦将倾时的重量,沉默的压在两个人的肩上。
  白青栀翻了个身睡着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那次城外的旅途,但是婚礼前夕他却梦见了那一天。
  梦里他的视角很矮,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分化结束,身材还没抽条,视角比自己现在矮了有一个头。
  但是这次他却没梦到那杆枪。
  这一次他坐在草坪上和朋友们一起笑着,他们周围围了一圈帐篷。
  那些人的面容他已经记不清了,任凭他怎样努力,也无法在模糊的梦境中看清他们的容貌。
  只知道有个人和他关系很好,那人紧挨着他坐着,揽着他的肩在他耳边大笑。
  他听见那人在和他兴奋的讨论什么去他家里玩,以后就不用在白家受气了。白青栀现在只会淡淡笑笑,但那个时候的他真的很开心。
  他听见自己兴高采烈地嚷嚷起来:“真的假的?真的可以去你家吗?我真的不想在白家呆着了,我爸每天用一张臭脸对着我,我真的是受够了。”
  那人拦着他笑得很开心:“当然可以,我们就是兄弟,我们关系那么好,你以后可要一直跟着我,我有什么好东西也都给你。”
  白青栀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了,他确信自己回来之后再也没和这个人联系。在梦里他像是一个看客在旁观者两个人的互动,心底里生出些悲哀——如果以后没有联系的话,大概是在那场围猎中被杀死了吧。
  但是那个时候的白青栀还不知道这件事,他只是有些生气:“你才不把我当兄弟呢,你明明都是叫别人兄弟的。”
  那人讨好的去拉他:“我和那人是假玩的,是我爸爸让我和他好好玩的。我和你才是真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