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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却不知何时才能有那一日了。
  第107章 临盆
  祈瑱叹息一声,将程嘉束紧紧搂在怀里,轻蹭她的发顶,喃喃道:“束娘,你莫要怪我。我只想与你好好过日子。”
  程嘉束一动不动,仿若石头人一样。
  祈瑱见她泪流不止,又拿帕子给她擦脸。
  程嘉束任由他动作,也不去理他。直到祈瑱唤人端水进来,她忽然道:“把杏姑赶走,我不想再见到她。”
  祈瑱微怔。
  程嘉束也不看他,自顾自道:“虽然是你吩咐她做的。只是,我实在不想再见到她。别叫她再在我面前出现。”
  祈瑱张口便欲答应。不过是个签了死契的下人罢了,若能叫束娘消气,打杀了又何妨。
  谁知道程嘉束又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向来不把下人当回事。杏姑是个奴婢,你要她做什么,她自然就得做什么。我虽恼她,可她罪不至死,不要觉得杀了她,能叫我消气,你便不把人命当回事。别叫我看到她就成。过错是你犯的,打杀办事的奴婢算什么?”
  只提不叫杏姑过来,却不说石婶,显是已经服软。祈瑱明白她的意思,心中酸软一片。他知道束娘的性子,又总以此要挟逼迫她,可这样的她确实又更让他又疼又爱。
  他轻轻吻程嘉束的头发,保证道:“你放心,我再不叫她出现在你跟前,也不会害她性命。总归是我的不是,是我不好。”
  程嘉束不再理他。
  处置杏姑的事便交给了常顺。毕竟是服侍过女主人的妇人,又知道太多程嘉束的事情,譬如程嘉束化名空山闲人之事,便是杏姑经的手。虽然她于其中内情也不知道多少,但以常顺这等人的行事,又岂会将她随意发卖出府。
  常顺干脆使两个婆子给杏灌了哑药,思量她以后再不能在府里当差,好歹两人有过露水姻缘,回了祈瑱之后,便拿了杏姑的身契,将人收到自己房里。
  杏姑犯了何事没有人提起,但是几个人朝夕相处,有些事也瞒不过去。
  程嘉束喝避子汤不是一日两日了,石婶早就知道,从前也曾劝过程嘉束,再生个孩子,对她对彦哥儿都好。奈何程嘉束心意坚定,石婶后面也就不提了。
  这厢程嘉束前头查出有孕,后头就处置了日常服侍她喝药的杏姑,那杏姑做了什么,不问可知。
  石婶哪里能想到杏姑竟这样糊涂,做下这等的事情出来。虽则她被赶出府,两个人毕竟共事多年,石婶到底去探望了杏姑一回。
  好在常顺知道程嘉束的性子,虽然是被夫人赶出去的人,还是特意交待过家里人,不许磋磨杏姑。只是石婶见到杏姑时,她人已是瘦了一圈。
  杏姑一见石婶便是泪流满面。石婶见她如今虽不能说话,日子也不算难过,安慰了她几句便罢。探望她这一场,算是全了多年的情份,从此大家便是各走各道的两路人了。
  只是心中也难免唏嘘。从前服侍夫人时多有体面,谁见了她不恭恭敬敬唤她一声冯管事。如今落得这个境地,也不知道她后不后悔。
  待到后面程嘉束向祈瑱问起杏姑,知道人是被常顺带走了,也就不再理会。
  反倒是祈瑱见程嘉束如此记挂杏姑,为着这么个背叛她的下人,三番两次跟自己确认她的性命,心中难免不是滋味,说:“她一个生不了孩子的村妇,两次被夫家赶走,原本是没有了活路,靠着你才过了好日子,待你也不算忠心,你却念念不忘,生怕我害了她。我对你待你真情实意,却不见你这么关心过我。”
  程嘉束半晌无语,已经无力跟他争辩这个“真情实意”里有几分真实。只说道:“你不需要我对你上心。你想要什么,自己自然就会去拿,从不在乎我同不同意,也不需要知道我在不在意。你不喜欢我,便可以把我放在别院不管不顾。你喜欢我,便不顾我的想法硬要我回京里。既然你要什么都可以自己争取,我一个弱女子,生杀予夺自己都不能自主,又怎么有资格去体贴心疼你。”
  祈瑱无言以对。见程嘉束神情冷淡,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不再说话。
  自程嘉束知道自己有孕之后,两人关系降到了冰点。程嘉束平日里极少给他好脸色。能如此跟他多说两句话,已是难得。
  过去的伤害已无法挽回,程嘉束从来不是几句温言软语便可以哄回的人。她心肠极软,连害过她的人都不愿伤害,可那只限于弱者。对于强者,她从不会给予半分同情怜悯。
  如今也只盼天长地久,终有一日,能叫她看到自己的诚心。
  程嘉束有孕的消息传出,祈荟年这个大姑姐自然也要过来探望。因着裴家的事情,祈荟年对程嘉束的观感大变,很是不喜她睚眦必报的性子。两人见面,不过客套寒暄两句便罢,再不复之前的亲厚。
  程嘉束对此也不在意。本就是立场不同的两个人,能相处融洽自然是好,但若是不能,她也不会强求。
  就是没有想到,程家人居然还递了帖子上门。道是许久不曾见,请她回娘家一叙。
  想来是因为赵氏苛待继女的名声传出,面上不好看,想要让程嘉束陪她演场母慈女孝的大戏。只是程嘉束却没有这个心情。程家名声受损,程家女难嫁关她何事?她连自己的名声都不在乎,还会在乎程家的名声?
  程嘉束直接便以自己孕期身体不好给拒了。后头祈瑱得知了,生怕程家再出夭蛾子,于程嘉束和腹中胎儿有甚不好的影响,干脆下了禁令,但凡程家人的帖子、礼物,都不许递到程嘉束面前。
  他自然是极为期待程嘉束腹中的孩子的。程嘉束如今的衣食用具,
  样样亲自过问。补品流水样地送到主院不说,更是隔三差五便请了太医给程嘉束请平安脉。
  只是祈瑱自己知道,这个孩子是自己百般算计来的,程嘉束本就为着这个孩子跟他翻脸。故而当着程嘉束的面,却从不敢表露一丝对胎儿的关注,反倒是对程嘉束嘘寒问暖,体贴倍至,半个字也不提孩子。
  家里唯一表露出对孩子的喜爱期待的,反而只有祈彦一个人了。
  祈彦又不是那不懂事的三岁小儿,只想着独占母亲宠爱。这是他一母同胞的血亲,亦是这世上除母亲之外与他最亲的人,他怎会不欢喜期待。
  每天下学回到家里,跟母亲请安后,都要问一声弟弟妹妹可好。后来知道有胎教一说,更是每晚都要在母亲跟前读几篇诗文经书,务必要弟弟妹妹在母亲腹中便能接受熏陶,出生后想必也会天资聪颖,卓尔不凡。
  程嘉束也由得他去。大人间的龃龉算计没有必要让孩子知道,于事无济,反而徒增他的烦恼。祈彦能喜欢这个孩子,也是好事,总归这个孩子于他,也是又多了一个亲人。
  但她自己却对这个孩子感情复杂。她知道孩子是无辜的,亦不会对孩子有什么偏见或者厌恶。但是每每想起,自己连生育都无法控制,却总抑郁难当,只觉生活压抑至极,了无生趣。
  她对着祈瑱本就没有好脸色,故而便是心情不好,祈瑱也没有感觉到异常,只当她是生自己的气,因而待她更是小心翼翼,百般迁就。
  而祈彦,程嘉束向来将他保护得好,从不在他跟前露出负面情绪。每次见到祈彦,总是叫自己振奋心情,不叫他看出来自己悒悒不乐的样子,也不让他一个孩子为自己担心。
  至于下人,本就是祈家的人,不是可以谈天的对象。而自杏姑的事情出来之后,程嘉束对石婶也不信任了。孕妇本就敏感多疑,程嘉束更不会跟石婶说自己整日心情不好,消沉抑郁的事。只怕自己说出来,转头便叫祈瑱知道,又要生事。
  是以,一大家子人,整日围着程嘉束转,却没有一人发现程嘉束的精神有异。
  时间推移,程嘉束肚子越来越大,坐卧起居都很是不便,尤其是睡觉,肚子压得难受,夜间也难以安枕,精神愈发地差。
  这时,便是祈瑱也发现她的不对,只当她是临近生育,心生恐惧,便拉手安慰她:“束娘,莫要怕。稳婆如今就在府里住着,太医我也找好了。随时可以上门。定然没事的。”
  这几个月,程嘉束对他一直不假辞色。便是他早已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程嘉束再生个孩子。然而这等冷漠的态度,真尝到了,才觉得是当真叫人难以忍受。
  便是有了孩子,可束娘如此恼她,整日这般冷冰冰的,日子过着又有什么意思?
  想想,祈瑱终究还是道:“这次,是我不好。不该逼你。以后再不会叫你生了。你信我一次,束娘,我得了这个孩子,已经无憾,此后再不会逼你做任何事。”
  程嘉束冷冷将手从他手出抽出。
  她再也不会相信这个人说的任何话。只是话在耳边,胸中情绪却是控制不住,眼泪唰地涌出。
  愤怒与悲伤铺天盖地袭来,让她难以承受。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捂着胸口,一边流泪一边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