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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问过鸫原因,鸫反应迟缓,许久给出答复:建立女神像。
  一次献祭,这尊石像便拥有了人的皮肤,那么也就是说雪山死的人越多,它就越来越接近活人?
  倏忽间,念头从脑中一晃而过。
  唯有一点他很肯定,让神像复苏绝不是一件好事。
  悟抬眼,不知是不是错觉,神像的笑容竟变得更为吊诡,眼珠微睁,注视洞窟入口的方向。
  他手指一顿,意识不对劲。
  找到一处还算干净的石墩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入口。
  本就密闭的空间中隐隐飘来草药的香气,“女教徒”身影显现。
  她看见石像下的身影并不意外,微微偏开头,扬起一抹笑意。
  她在等眼前的白发男子率先开口,正巧的是五条悟也是类似的想法。他们互相较着劲,谁也不肯服输。她很不喜欢这种“比赛”不管是以前在向阳花之家中还是其他场合,那位可怜可憎的“小裁判”从不会判她为赢家。
  她想让五条悟害怕,用恐惧震慑他,哭天喊地的滚出这个梦境,像个软脚虾一样滚离鸫的世界,可这个男人实在难缠可恶。
  五条悟缓缓开口:“我在绫濑留下的影像资料中看到过手术的全过程,那场心脏移植手术很成功,他的体内先是生长出一套残缺的女-性-器-官,两分半钟后,就那么化成一滩脓血,消失得干干净净。”
  “女教徒”动作一顿。
  悟抬眼,苍蓝色的瞳孔里没什么温度:“绫濑觉得是你的求生意志比不上白塬鸫,所以,他活下来了,而你死了。”
  “那颗心脏本该移植给白塬香子。”女教徒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会从那女人身上复生,攫取她的一切,带鸫离开东京这地狱。”
  “是你放弃生的念头,你和香子共同选择他。”
  “难不成要我看着鸫去死?”
  五条悟真诚道:“感谢你的付出。”
  确实,如果没有她鸫会死在那场车祸中,这份感谢真情实意,发自肺腑。
  “女教徒”微笑:“还有别的想说的吗?”
  五条悟认真想了想,问她:“你的诅咒有没有解除办法?”
  “有啊,用你那无所不能的强大力量杀死鸫啊,将那颗心脏泯灭成灰烬,再无复生可能,诅咒自然就解除了。”女教徒诚恳地告知五条悟,“第二种,诅咒他人,移植心脏,像我所经历的那样。像个鬼魂一样寄生于他的意识深处,运气好的话还能通过他的视野看看这世界变化成何种模样。”
  “两种都不是好选择啊,果然安玛骗了我。”五条悟叹气。
  “那女人来自下萨克森州,是玻尔家族豢养的野狗,你竟然相信她?你对事物和人的理解只能靠猜测来进行吗?有多久没有摘下眼罩看世界了,五条悟。”女教徒嘲笑道。
  “……”安玛她能在梦中消解咒灵,最大程度护住普通人周全,这绝非虚言,可转念一想,鸫的诅咒寄生在心脏里,心脏即咒灵。
  若是让安玛消除那颗心脏,他还能不能活下去?没人能给出答案。
  或许从一开始就谈不上欺骗,安玛从未说过能保鸫的周全,是他自己一厢情愿。
  鸫的姐姐说话很难听,甚至比鸫那张嘴有之过而无不及,也有她打心底里厌恶五条悟这一因素在其中。
  自始至终是安玛的骗局,那么促使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单纯的恶作剧?稍有不慎便引火烧身,与他这位最强对上,安玛没那么傻。
  或许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针对五条悟,而是借这场 “骗局” 达成另一种目的。到底是什么让这位德国特级咒术师有所顾忌,竟用这种迂回曲折的手段?
  女教徒掏出挎在背间的弓箭,箭端对准五条悟,她的声音偏执且尖锐:“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应该说自从鸫遇见你之后可真幸福啊,那可不行,他要是真的幸福了,那我费尽心机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五条悟后背挺直,收敛那吊儿郎当的神情,眼神变得锐利:“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着他吗?又为何希望他痛苦。”
  “痛苦也是爱的一部分啊,你这享有一切美好赞誉的神子,可从未体验过这种来自人世污浊河畔中诞生的爱意吧。”她用轻快地语气笑着,指尖骤松,箭羽破风而出。
  值得一提的是,梦境中的悟可没有施展术式的能力。
  第40章
  可就在那一瞬间, 力量重新回归体内。
  他视线清明,射来的箭羽仿佛撞在石壁上,折成两段。
  悟还未反应过来一切,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从洞窟上方传来,那不是一个人能发出的声音。
  “你——!”女教徒猛地睁大双眼。
  不知何时五条悟忽然贴近她!
  抽出她腰间的短刃捅入心口!!
  血从男人的胸腔喷-出,瞬间染红皮袄,悟微微低头看她, 嘴唇微动:“便宜你了, 小鬼。”
  刀刃刺破皮肤的刹那, 他解除掉术式。
  “悟——!!”
  怒吼声自身后传来。
  女教徒抖着手,退后几步。
  她当然想杀了这男人, 可不应该被鸫看见。
  身着白色羽饰披风的青年像一阵风略过他,扑向倒在溪边的男人, 他慌乱仰头的刹那和女教徒正好对视。
  一如记忆中那般,又是那愤怒、恨不得烧死她的眼神。
  就好像她才是怪物, 是摧毁一切的坏种。
  女教徒感觉血液直冲太阳穴, 慌乱中唯一的想法就是:逃跑。她抛弃了这具宿体,像一只仓皇逃窜的老鼠躲入石像中。
  ……
  这一刀捅的并不深, 处理完伤口, 把沾满血的毛巾扔回盆中。
  我微微侧头,用一种令人不安地视线看着女教徒,许久才突然开口:“明日的朝拜仪式继续,无需担心。”
  女教徒微微颔首:“对不起,教主大人……我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 为何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就好像被邪灵附体一般,我知晓您喜欢他,就算再嫉妒也不能做出这种举动!对不起对不起……我, 我,愧对您的信任。”她捂脸痛哭。
  “这些天仿佛做梦一样,总是恍惚地……有时候会在陌生的地方醒来,大人,我好害怕,我变得不纯净了。”
  我抬起她的面庞,擦掉眼泪,声音没什么起伏:“熏啊,这场赎罪之旅需要什么来让她泄愤,那就由我来。”
  我明白了,也开始厌倦了。
  在看见石像面容的那刻所有的一切都记起来了,我不想再陪她玩这场无聊的游戏。
  回到帐篷内,悟靠着厚重的软垫闭目歇息,我坐到床边轻声道:“那个胆敢伤害你的教徒,我已经惩罚她,至于朝拜仪式推迟两天,等你伤后还再进行。”
  “推迟可就错过好日子了。”他眯眼盯着我,调笑道。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一场仪式而已。”
  “哇塞,就就这么喜欢我啊,教主大人。”
  “嗯。”
  五条悟忽然沉默,罕见的,梦境中的鸫居然赤诚的应了。
  我跪坐在兽毯上,下巴低着他的双膝。
  他很好啊,他值得。
  “你说的那些话,我全部记在心里了哦。”我闭眼,鼻头微酸,眼皮有些湿润。
  “我其实很笨的,哪怕是再简单的小事,也总能被我搞砸。很久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就得罪了好多人。有时候也想过说句对不起,可话一出口,情况反而更糟。”
  “从来没人教过我该怎么做,这么做到底对不对,该不该迈出那一步。就只能凭着本能撞撞跌跌地活。”我吸了吸鼻子,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下来。
  “给我食物的就是好人,对我恶言恶语的就是坏人。那些藏在刻薄话里的好意,我从来都读不懂,也懒得去想。”
  “那些卑劣的,贫瘠的过去拼拼凑凑就成了这么糟糕的一个我。我死过好多次,次数多到连自己都数不清了。可每一次睁开眼活过来,心里装满的全是痛苦,从来没想过能再呼吸到空气,能再看到天亮,是多么幸福的事。”
  “这样的我能遇到悟真的好幸运,所以,我要等悟好起来,我们一起去朝拜。”
  我抵在他胸膛,轻声道。
  泪水湿润了绷带,他应该发现了,才会以亲吻安慰我。
  我想要有选择的权利,我需要同伴,我可以接受无聊和平庸,可我需要灵魂与我相通的人类。太孤独了,我想寻找到归属感。索性,我在他身上找到了。
  但是,在这一切抵达幸福道路之前,我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须做。
  他喝下药汤后睡得很香。
  没错,我骗了悟。
  向姐姐的悔罪的旅程不应该带他前往,那必须是独属于我的因果。
  我走出帐篷,天色蒙蒙亮,十三名教徒整装待发。我望着那些记忆中熟悉的稚嫩的面孔,只觉得好笑,因为姐姐就躲藏其中,像一只狡黠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