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管他。”秦静月过去一把将丢脸的弟弟扯起来,偏着头小声警告秦曜,“收收你那矫情劲儿。”
秦曜极会看眼色地适可而止,但意犹未尽。
秦静月:“......”
她刚刚就不该手下留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看自家弟弟总往军师那儿贴她不仅刺得眼睛疼还莫名觉得腻得慌,但秉承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秦静月收拾收拾掀帘子走了,被迫反主为客。
“小宴你好记仇。”秦曜坐到之前秦静月的位置小声抱怨,抱怨的同时还不忘将手中护得好好的沙果放在软榻之间的小桌上,“你就这么想看我姐收拾我?”
“谁叫你成日拉着我东躲西藏?”对面的人笑眯眯地回答他,“小将军指导人都不乐意,还乐意做什么啊?”
“说了别小将军小将军地叫我,听起来好生疏。”秦曜丢了颗沙果嚼嚼,“嗯?姐这儿的比我那儿好吃,小宴你尝尝———”
“嗯,姐姐会选。”宴明拣了颗红色的咬了一口,“确实比你挑得甜。”
秦曜理不直气也壮:“那我们以后多来,我知道我姐的吃食都放哪儿。”
.......
春转夏,夏转秋,秋日大丰收。
这个时节是犬戎劫掠最频繁的时候,悬霜军的人马调动了一批又一批,秦曜几乎已经不怎么回军营了,伤兵营地里,开始传出日夜不间断的呻/吟。
宴明从悬霜军的账上拨出了一笔银两去采购烈酒,这个时代的玻璃煅烧技术着实落后,烧不出合格的蒸馏提纯器皿,只能买了烈酒凑合着用。
为了能减少伤亡,宴明几乎是卡着白蛇套装技能的冷却时间不间断使用,高强度的套装技能对精神状况有极大的负担,反映在外表上就是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越来越容易疲乏的身体。
军营里的人这些时日也不好过,小将军带着粮草和人马出关与犬戎打游击,被留下来的小军师脸上慢慢没了个笑影儿,在小军师眼前行动不出错倒也罢了,若是出了错,小军师那张淬了毒的嘴能不带脏字地将你喷得体无完肤怀疑人生,偏偏他又说得有理有据,让你挑不出半个能反驳的词儿。
———识字少的那批将领格外想念秦曜之前还在军中的那段时间。
军师这嘴毒的小暴脾气,也只有秦曜那臭小子受得了还成天笑嘻嘻的了!
在大家的盼星星盼月亮下,秦曜终于带着人回来了,上报小捷的消息后,秦曜都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被他两个浑不吝的伯伯架着,直接送到了军师的帐门前。
“胡伯伯钱伯伯你们俩干啥呢!”秦曜在他们手中扭得像个节节虫,“我还没洗澡呢浑身上下臭死了!你别把我往小宴这儿送啊!”
“你先去见见小军师吧!”被秦曜称为钱伯伯的长须汉子将秦曜往地上一杵,“小军师天天板着个脸笑都不笑,唉———那张嘴,唉.......顶不住了啊!”
“小军师的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这段时间怎么给他补,人都累得眼见着消瘦。”姓胡的将领倒是委婉了不少,“但人太累就会心情不好,总之........秦小子你快去哄哄!”
秦曜:“.......?”
“我不在家你们到底怎么压榨他了?”秦曜纳闷,“小宴平时脾气很好的啊?”
架着秦曜的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双方眼里的震惊———他们怀疑秦曜这个臭小子脑袋里天生缺根弦。
可以可以,这种粗神经的性格很配小军师。
将秦曜弄过来后他们俩就走了,独留秦曜一个人站在帐前迷茫。
“有事赶紧进来说!”熟悉的声音带着暴躁,被厚重的门帘隔得有些模糊,“杵着自己和自己拜把子呢!”
秦曜难得听到小宴这样不耐烦的语气,手比脑子快,推门进去了,一眼进去没看到人,只看到堆得高高的竹简、文书以及乱七八糟的纸团与账册,还有一些不知是样品还是残次品的兵器堆在一边,将勉强算得上宽敞的帐子里堵得只有一小块地方。
“是伤兵营那边烈酒不够用了还是纱布出问题了?是有人没扛过感染走了还是又新添了伤员?”秦曜透过两堆账册之间的空隙,看到熟悉的人左手噼里啪啦拨着算盘,右手在纸上写着一项项支出,“别告诉我是文书又倒了一个,能用的就三个,再倒一个我真要忙不过来了!就不知道多培养几个能识文断字的吗!一锅有点变质的菜将人都放倒得差不多了,什么身体素质?!”
“小宴.....”秦曜轻轻地叫了一声。
“喊喊喊别喊了,有事快说别和叫魂似的!”秦曜听到几乎没怎么间断的连珠炮,“我说话是听不清吗?再不说是什么事等你老了没了我刻你碑上———秦曜?”
或许是终于意识到军中除了秦曜再不会有人叫他“小宴”,几乎快被工作淹没的人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几乎累得没了肉,也失了血色,“回来了?”
或许是暴躁版的小宴震撼到了秦曜,秦曜呆呆地点点头:“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秦曜看到小宴苍白的脸上浮起一点极淡的笑影,转瞬又淹没在无尽的疲惫中,“赶紧去洗个澡,洗完过来干活!”
“去我帐子里,你的东西我都没送回去,都是现成的。”刚刚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的人又低下头,继续投入明显超负荷的工作中,“速度快一点儿。”
他脖子后的骨头因为低头的动作而极其突出,像是要刺破皮肉,衣裳如同挂在身上,有种空荡荡的不合时宜。
秦曜眨了眨眼,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疼痛。
小宴因为雁鸣关的百姓、因为悬霜军、因为他,才会被困在这方寸之间,像一朵由于水土太差而被迫走向凋零的花。
“我很快就回来!”秦曜说。
他的小宴,好可怜。
第98章
熬过了每年最危险也最累的时间段, 雁鸣关再次进入漫长的冬季,每年冬日,悬霜军的大小将领都会轮班休假, 回家与家人团圆。
“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军营中多没意思。”秦曜在知道宴明打算不休假后将人肩一揽, 大大咧咧道,“走!和我回家过年去!”
“年节后我再登门拜访吧。”宴明窝在软榻上翻过一页书,“大过年的,不方便。”
“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秦曜说, “我要是能把你带回去,我爹娘不知道多高兴呢!”
他将手盖在宴明的书上,理直气壮道:“我们俩关系好,还有必要分这么清?”
宴明抬头看了他一眼:“过年和平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怎么不知道?”秦曜耍无赖,“反正你得和我一起回家过年,你不回去我就把你抢回去!”
“我........”
“我什么我!净说些我不爱听的话!”秦曜一把捏住人的嘴皮子, 换得自己腰间的软肉被转了一圈, “嗷嗷嗷小宴你谋杀亲———亲友啊!!!”
秦曜疼得龇牙咧嘴, 满脸控诉。
“我没用力。”宴明无奈地看了一眼故作夸张的人, “你少演。”
“反正就这么说定了!”秦曜凑过来, 带点嬉皮笑脸的神色,“不许反悔嗷!”
.......
雁鸣关今年的雪也落得格外早,很快大地便一片白雪茫茫, 城墙阻隔着的关内,有了些新年的模样。
大小将领们都轮班休假回家团圆, 秦曜他们作为主将自然排在了最后一批,等排到他们时,年味儿的氛围已经很浓了。
秦曜老早就起来收拾好了行李,天才刚蒙蒙亮就带着一身寒气冲到宴明帐中———
“收拾好了吗小宴!我们要回家了!”
受了白蛇套影响并不怎么想冬季出门的宴明:“......”
秦曜像一只精力旺盛的哈士奇, 只是这只哈士奇不拆家,做起家务还有模有样,三下五除二就帮宴明打包好行李,有些东西放在哪里,他比宴明本人记得还要清楚。
“回家了回家了!”秦曜高声吆喝着,顺便安抚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爽的赛龙雀———好好一匹千里宝驹,今年做了拉车的马。
宴明摸了摸赛龙雀的头,赛龙雀咬着他的袖子,“咴咴”地告状。
“今年委屈你了。”宴明拿了梳子给赛龙雀梳鬃毛,“回去给你加餐,好不好?”
赛龙雀打了个响鼻,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瞪了秦曜一眼,傲娇又不爽地走到车厢边,等着秦曜给它换身上的装备。
秦曜已经习惯了自家马的偏心———马随主人,这不是挺正常一件事吗?
定城的秦府已经挂上了新年的红灯笼,大门敞着,知道他们今天要回来。
秦曜赶着马车才刚到家门口,声音便已传了进去:“我回来啦!”
他从车上蹦下来,回身就去接在车里冻得缩手缩脚的小宴:“小宴快下来,家里有地龙,暖和!”
他将人接下来的功夫,在门附近的暖房里等着的人听到他的大嗓门已经出来了,秦曜拉着人,得意道:“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