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纵马跑出几十里路,绕了一圈又跑回皇庄,半日功夫也就过去了。
马鞭扔给身边伺候的人,夫妻俩回院子洗漱换了身干净衣裳,夫妻俩卧躺在窗下摇椅上说话。
顾佑安说:“我看过户部送上来的人口税赋册,大周朝八成的人口在南方,北方想发展起来并不容易。”
周祈也知道:“北境草原上跟咱们敌对的部落都清理得差不多了,那么大片草原空出来,大周朝的百姓若是不能迁移过去,左不过四五十年繁衍生息,草原还是会被壮大的其他草原部落控制,等到阿元当政时,北方又会成为威胁。”
不仅北境草原如此,长此以往发展下去,被他们夫妻治理得欣欣向荣的松江城也会日渐凋零。
大周朝的政治中心在中部,农业和经济重心在南方,要想发展北方,控制北境甚至北境以西的大片地方,还是得想法子。
“周祈,你想没想过迁都?”
“迁都?迁哪里?”
“迁都燕州,先把连接南北的运河疏浚扩建,再在燕州建京都,这些都会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自然地就可以把人口从南方慢慢迁移到北方。”
“疏浚运河可以征用劳役,建都由朝廷花银子招募人手,百姓赚到银子后就可以在北方买房置地,定居下来繁衍生息。”
这个政策,面对的就是南方没有土地的穷苦人家,迁居到北方,只要辛苦几年,就什么都有了,肯定能吸引很多百姓。
就说燕州本身,从地理位置上看,燕州也是个定都的好地方,既可以巩固北方边防,又可以连通南北,比洛阳为京都的好处多太多了。
“计策是好计策,疏浚河道,扩建运河,修建京都,甚至还要围着燕州建官道,这些大工程的钱财从哪里来?”
顾佑安笑道:“自然是从海上来。”
明年北境彻底平定后,南方沿海就可以动起来了,几年后,海贸繁荣,户部的库房里肯定会堆满了银子。银子堆在库房里有什么用?得把银子花出去银子才有作用。
周祈不敢轻易下决定,他道:“要仔细商议商议才能定。”
“慢慢商议吧,左右最近三五年也没法动工。”
顾佑安说:“若是咱们大周朝的政局一直稳定,国营司带动民间相关产业发展起来,势必会带富一大批人,这些人到洛阳买房置业,本来就人口繁茂的洛阳很快就会拥挤起来,到时候供应洛阳这许多人口的粮食,都会一个成大问题。”
“你迁都后还是会有这样的问题,这不是洛阳之过。”
京都,天然地就会吸引更多有权有势的人进驻,拦是拦不住的。
“哪里想得到那么长远,若是迁都燕州,宗室一两百年间在洛阳攒下的宗族势力,弯弯绕绕的关系网至少要损失大半,等以后你儿子当政时期,他就能省
心不少。”
这个时候就显出独子的不好来。
他们夫妻只有阿元一个儿子,阿元以后娶个什么样的妻子且不知道,自大一点说,无论阿元娶谁都不可能有她这样的本事,周祈还有她帮着分担,阿元以后大概率只能靠自己。
周祈也想到了,他道:“叫阿元早些成婚,多生几个儿女,咱们帮着教,等我们老了,孙儿也大了,可以给阿元帮忙。”
顾佑安笑道:“再早也不能早于及冠前。”
周祈皱眉:“皇室子弟十五六成亲是常事。”
“那是你们周家皇室的事情,我的儿子肯定不成,必须等到及冠后。”
周祈仔细思量起来,若是等到及冠后才成婚,那等阿元的孩子长到十几岁能帮上忙时,至少也是近三十年后了。
“难道我要当三十年皇帝?”
“这不是你想要的?”
周祈轻哼:“那也太久了。”
顾佑安伸了下懒腰,道:“你比阿元运气好,你有我帮你,阿元虽然现在年纪小,也能帮你办些小事,你这个皇帝肯定比他当得轻松些。”
其实也不轻松,他们接手大周朝之时,几乎是挽大厦于将倾,一想到后头还有许多大事要处置,周祈就轻松不起来。
按照他们夫妻规划的路子把大周朝治理好,把一个强盛的国家交到阿元手里,他们夫妻至少要花费二三十年心力才能做出个大概样子。
“安安,明年若是得空,咱们回松江城住几日吧。”
“好,我心里也惦记松江城。”
他们夫妻,惦记的不是松江城那个地方,惦记的是在松江城轻松愉快的日子。
在松江城,周祈三不五时去山上打猎,往草原上跑。而她呢,想起来就请母亲来王府陪她说话,或是她回娘家住一晚。
现在是不能了,自他们夫妻进宫后,这一年间,顾佑安一次也没有单独召见过娘家人。
一想到这么累的日子还要过二三十年,夫妻俩都觉得困倦起来。
将睡要睡之时,顾佑安忽然想到了以前的日子,若是她这一生走到尽头,老天垂怜,叫她再回到现代,她恐怕再不想做她那个小公务员的工作了。
过了两日,阿元和他的伴读们回来了,阿行翻身下马过来就笑道:“阿行给姑父姑姑请安。”
顾佑安看他马上一边挂着一个筐子,笑问道:“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我们在老君山脚下的镇子里碰到一家卖杜康酒的店,周开说这酒味道纯正,比洛阳城里那家卖的味道还要好,我们就一人买了两坛回来。侄子孝敬您和姑父一坛。”
周开是誉王妃的大儿子,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看起来谦逊又低调,很像是誉王妃能养出来的儿子。
誉王妃性情好,头一回宫里摆宴就帮她说话,顾佑安投桃报李,给阿元选伴读的时候就把她已及冠的儿子选进宫,跟阿元年纪相差甚大也不要紧,只是借着这个事情给周开抬一抬脸面。
周开下马请安,顾佑安叫他起身,笑着问道:“你母亲可好?”
“劳您惦记,我母亲甚好。”
顾佑安笑着点点头:“今年宫里正月初二开宴,到时候你跟着你母亲进宫来玩。”
“是。”
阿元一头细汗走过来,顾佑安忙拿帕子给他擦汗:“大冬天的出汗也不知道自己擦一擦,万一着了凉风得风寒可怎么办?”
阿元就是想娘亲关心自己,也不辩解,只默默站在一旁享受娘亲的宠爱。
周祈看儿子不顺眼,轻踢了他一脚:“去,把你买的酒抱厅里去,中午我要喝一杯。”
“现在不喝,留到过年再喝。”阿元不等他爹说他,就道:“咱们该回去了,明日父皇要上大朝吧。”
每月初一十五有两日大朝,今儿腊月十四,晚上是一定要赶回洛阳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这几日过得太舒坦了,还真给忘了。
“回去吧,再忙几日,腊月二十二就封印放年假吧。”
“也成。”
过年好好休息,开年后又有一堆事情要忙。
周开跟着皇上皇后并太子及一群小同窗进院,心道,今年的年节定然会格外热闹。
第106章 你不相信我秘密
祈安二年,正月初二。
宫里开宴,顾佑安觉得这一年的宫宴比去年的宫宴热闹许多,台阶下满朝文武跪拜她时恭敬的样子也叫她分外满意。
顾佑安再一次看明白了,权势其实是没有男女之分的。
感受到身边人的目光,顾佑安扭头,周祈在看她,他对她心知肚明。
“众卿平身!”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顾佑安对她这一年很满意,明年想必会更满意。
相比她的满意,他好像没有那么满意,他知道她有秘密,这一年间,他又知道她和阿元有秘密,他们两人都不告诉他。
嗯,岳父岳母心里应该也是有数的。
所以,在她身边亲近的人中,就他不知道。
说实话,他有点不高兴。
她若是谁都不告诉就罢了,偏偏她告诉了阿元这小子,把他这个夫君置于何地?
“父皇?”
阿元上前敬茶,他都走过来了,他爹还在发呆,他又喊了一声。
周祈轻哼,端起酒杯跟儿子的茶杯碰一下,故意道:“众爱卿都喝酒,你喝茶?啧,小屁孩就是小屁孩儿。”
阿元:“……”好端端的,他父皇今日发什么疯?
顾佑安端庄地笑,前面有宴桌挡着不怕人看见,她的手已经掐上他胳膊了,她含着笑说:“小孩子喝什么酒,喝坏了脑子有你哭的。”
周祈端起酒杯舒坦地抿了一口:“皇后啊,阿元还小,以后你还是得指望我。”
阿元:“……”算了,父皇偶尔脑子发晕,原谅他吧。
阿元扭头就走。
周祈一把握住她的手,小声求饶:“掐肿了都。”
誉王和几个宗室子弟来敬酒了,顾佑安放他一马。
周祈笑着举起酒杯,跟誉王道:“太子年纪小不喝酒,一会儿你们就别拉着太子胡闹了,朕跟你们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