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笔文斋 > 古代爱情 > 惹皇叔 > 第154章
  汝宁公主迟疑了一下,偷偷看了看赵上钧,后背涔涔地冒出了一袭冷汗,下面的话她不敢再说。
  冯太后惊惧难抑,她几乎站立不稳,手扶着案几,勉强为自己辩解:“哀家只是对圣上关爱过切……”
  “朕不需要。”赵上钧的语气沉缓、威严不容任何人分辨。
  哪怕冯太后并不熟悉他,也知道他此时所蕴含的怒意,冯太后心中逐渐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直觉,喃喃地道:“圣上、圣上……莫非要降罪于哀家吗?就因为哀家对傅氏说错了几句话,你就要降罪于你的母亲?”
  赵上钧慢慢地踏前一步,他的眼眸沉若深渊,一片浓黑:“朕曾困于誓言,屈居人下,每每思及此处,辄悔不当初,当初朕把皇位让出去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连至爱也要拱手让人。”
  他突兀地笑了一下,声音变得更轻了,连语速都变得缓慢:“此乃朕毕生之耻,噬骨之恨,而如今,太后却在问,夫妻一体,元嘉死了,她为什么不去死,太后何以如此刻薄,要往朕的心口捅刀?”
  冯太后腿脚发软,情不自禁地想要后退,但退无可退,重又跌坐回玉座上,脸色惨白:“不是,五郎……”
  “朕不是好人。”赵上钧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但他的眼中不知何时已经浮现出一层血色,暴戾而森冷,“太后知道的,大兄朕都杀得,这天下没有人朕杀不得。”
  冯太后如遭雷霆,骇然几欲晕厥。
  “道长。”傅棠梨实在忍不住,偷偷地伸过手去,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道,“冷静些儿,别为这个喊打喊杀的,若张扬出去,反而惹得我要被人笑话。”她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这令我颇为惶恐。”
  赵上钧回眸,看了她一眼,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虽则他还是威严之貌,但大殿中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骤然散去。
  下方跪倒的众人汗水已经湿透了后背,此时一片冰凉凉的。
  赵上钧环顾四下,略一沉吟,淡淡地道:“太后岁既长,日后就在长乐宫中颐养天年吧,别和朝中那些老学究掺和,册立新后是朕自己的事,还轮不到旁人来主张,太后不是疼爱元嘉吗,若得闲,抄抄经书也好,就当替元嘉祈福吧,别的事情,一概不要操心了。”
  这是要将冯太后幽禁于长乐宫中,念经修道。
  左右闻言震惊,谁也料不到冯太后今日一时心血来潮,竟惹来这般结局,果然是君威如雷霆,不可冒犯。
  而冯太后已经说不出话来,她一脸茫然之色,好像还不能分辨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嘴巴张了张,想要再说两句,但临到末了,却发现不知道能和这个儿子说些什么,她最终闭嘴,一滴浑浊的泪水从眼中流出,缓缓地从枯败的脸颊上滑过。
  赵上钧转身,朝傅棠梨伸出手,和她说话的时候,他重又变得温柔起来:“走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傅棠梨垂首不语,咳了两声,双手笼在袖中,保持着她的端庄仪态,自顾自走了。
  赵上钧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跟了上去。
  道旁宫人皆跪,触首于地。
  月光如流水,安静地流淌,那诸般琼楼玉宇宛如水洗过,一派庄严洁净,远远地,金吾卫的士兵守护在宫门外,见赵上钧至,齐齐俯首,他们的长戟在月光下映出白色的光。
  赵上钧加快脚步,走到傅棠梨的身边,握住她的手。
  傅棠梨甩了两下,没能甩开,不由压低了声音,道:“你真是没个顾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呢,什么都说。”
  赵上钧的手指在她的掌心挠了挠,表示安抚:“你放心,看看,我方才那么凶,她们都怕了,没人敢多嘴的。”
  说到这个,傅棠梨又要埋怨:“好端端的,你发那么大火作甚?一提到赵元嘉你就这样,仿佛踩着你尾巴似的,老实说,你是不是怪我……”
  这话没说完,赵上钧猛地把她扯过来,捧住她的脸,气势汹汹地吻了过来,把她的嘴堵上了。
  风从宫城檐角边吹过来,这个季节,本来有点儿凉,但因为他在这里,周遭的气息陡然变得燥热起来。
  唇舌交错,他的味道,白梅花和乌木糅杂的香气,微微地有点苦,其实还停留在她的身体里面,如此熟悉,深入骨髓。
  傅棠梨被他吻得差点要憋死过去,待到他良久之后放开,她已经双腿无力,趴在他臂弯中,面色潮红,眼眸中带着一点迷离的水光,急促地喘着气。
  “嗯?你刚刚提到谁了?”赵上钧的手指反复抚摩她的嘴唇,他的指腹粗糙,如同砂砾,重重地碾过去,磨得她嘴唇生疼,或许更像是一种责罚,他挑高了语调,“我没听清楚,来,再说一遍。”
  他的语气危险极了。
  傅棠梨马上又后悔,把头埋到他怀中:“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
  赵上钧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头顶,他抱着她,越抱越紧:“不,那是我的错,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只是憎恶我自己的无能,我在吃醋,我在嫉妒,梨花,我是个气量很小的人,一直都是。”
  傅棠梨伏在他的胸口,想了半天,犹犹豫豫的,用手指头戳了两下,扭捏地道:“喂,其实……其实呢,我本来不打算和你说的,巴巴地说这个,显得我太过矫情,怪害臊……”
  这种话,实在不宜宣诸于口,她只觉得脸上滚烫,一阵阵发烧,声音越发小了,黏黏糊糊的,就像害羞的燕子,躲在檐角下咕咕哝哝的,“赵元嘉……他那时候心里只有林婉卿,我故意触怒他,我们在大婚之夜就闹翻了,后来一直不曾……道长,从头到尾,我只有你、只有你一个……”
  赵上钧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渐渐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他的手抖了一下,情不自禁收拢双臂,将傅棠梨越抱越紧,几乎要把她嵌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去,连带着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赵元嘉那厮,他怎么敢这么怠慢你,该死的!我要把他刨出来、鞭尸!”
  傅棠梨气急,但整个人被赵上钧牢牢地禁锢住,一点都动弹不得,只能用脑门在他胸口重重地顶了一下,怒道:“你这人实在难伺候,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横竖别人都是错,你究竟要怎样才算好?”
  赵上钧喘着粗气,不再答话,倏然将傅棠梨一把打横抄起,扛到肩膀上,向甘露殿的方向走去,大步若流星,不顾皇帝的威仪,几乎要跑起来。
  傅棠梨倒垂在他背上,被他颠得头晕眼花,又兼面红耳赤,使劲捶他:“不要脸,旁边有人在看着呢,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快快放手!”
  “怎样才算好,我们现在就回去,彻夜长谈,这才算好!”他咬牙切齿,这般回道。
  ——————————
  无事时,岁月静好,时光荏苒,西风卷帘,雁字一行去,霜露已晞,冬日的雪悄无声息地落下,青华山上的白梅花又开了,依稀与当年一般无二,须臾之间,到了岁除。
  严氏亲自到元真宫,来接傅棠梨回家过年。
  傅棠梨本待婉拒,但严氏却兴致勃勃,极力劝说。
  “你大伯升官了呢,他在户部十几年了,始终是个主事,我们本以为
  这辈子也就到头了,没曾想还有升官的一日。”严氏说得眉飞色舞,“刚下的迁令,升了侍郎之职,就赶在大年夜前,你说,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吗,雀娘,你可得给大伯母一个面子,回家喝口酒,一起热闹热闹。”
  傅棠梨见严氏说得高兴,不忍拂她,但又有些犹豫:“祖父和父亲估摸着还在恼我,若碰面了,免不了要生气,反而不美。”
  “那不会。”严氏说着,也有些唏嘘,“或许了经历了这一番劫难,他们转了性子,你父亲今儿还一直催我快来接你回去,只说好久不见了,一家人务必团圆才好,老爷子也不吭声,我想着,他们多少还是有点良心的。”
  是吗?傅棠梨大感稀奇,遂带了黛螺和胭脂一同随严氏回去了。
  雪陆陆续续地掉下来,粉墙半片落白,四下里爆竹声不绝,街坊邻居乐呵呵的,见面作揖,互道平安,孩童们在街上跑来跑去,大声尖叫嬉闹,惹得巷子口的老媪探出头来,碎碎念叨。
  盛世锦年,人间炊烟,万家灯火,岁岁安乐。
  傅家如今住在胡同巷子深处,破旧的一座小宅院,位置也不太好,门口坑洼不平,还积了一洼水,和原先的高户朱门比起来,真真天差地别,连家中的奴仆也没剩几个,只有大管家傅全还在,迎了出来。
  “二娘子又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傅全是个实心眼的,只有欢喜而已,他带着傅棠梨进去,还小声嘱咐,“老太爷如今脾气更急了,身子骨也不太好,二娘子你多少体恤些,别和他老人家怄气了。”
  傅棠梨不过笑笑而已。
  片刻,到了正厅,家里的人已经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