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我是无神论者莱拉探讨灵与肉
莱拉对弗朗兹的□□所造成的伤害,相比于她对他的灵魂所做的,简直是微不足道。医生说最要紧的一处伤口是手腕上的,他失血过多,以后这只腕子可能也不会太灵活,不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万幸的是,”那个意大利医生几乎是欢快地对着莱拉和阿尔贝说,“要是那伙强盗对德埃皮奈男爵的喉咙来上那么一下子,我就救不了他了。”
阿尔贝:“谢天谢地!”
莱拉愉快地拍了拍弗朗兹的肩膀,好像昨天晚上拒绝他求婚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弗朗兹:“我想和莱拉说几句话,阿尔贝,请你先出去吧。”
阿尔贝当然没有任何意见,他立刻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莱拉仍旧微笑地站立在床头:“您有什么意见呢?”
她非常体贴地用法语说话,在这个时候,要是还让弗朗兹接着用英语说话未免太耗费脑力了。
弗朗兹:“为什么要救我?”
“您说什么呢,亲爱的男爵?”她的法语流畅而优雅,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为什么要救您?这问题真让我伤心。难道您觉得,目睹一位朋友,一位如此优秀的绅士,在异国他乡遭遇不幸,我会袖手旁观,任由您流血至死吗?天主在上,那太不人道了。”
她的语气真诚得无懈可击。
弗朗兹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微张:“人道…?”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积攒着力量,声音更低,却更清晰:“我没有碰到强盗,我是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这完全是我自愿的。”
莱拉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没有改变分毫。她甚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点无奈和纵容,仿佛在听一个高烧病人的呓语。
“哦,我可怜的弗朗兹,”她叹息着,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动作自然得无可挑剔,“看来失血和惊吓确实影响了您的判断力。您发烧了,在说胡话呢。那些凶残的强盗为了闯进来,什么事做不出来?他们可能用了撬棍,或者直接用肩膀撞开的,这很常见。”
弗朗兹死死盯着她,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他想反驳,想质问为什么“强盗”只袭击了他而放过了隔壁鼾声如雷的阿尔贝,想问她为什么要撕烂他的衣服,为什么要打青他的眼眶……但他太虚弱了。
从□□到精神,全都太虚弱了。
“还有…”他喘了口气,目光落在自己那只被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腕上,“…为什么要这样?”
他没有具体指什么,但莱拉明白。
她直起身,双手优雅地交叠在身前,俯视着床上虚弱的男人,那姿态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您觉得我该让您死吗,弗朗兹?或者,让所有人都知道,一位前途无量的青年,在向一位英国小姐求婚被拒后,像个懦夫一样选择了割腕自杀?想想那个场面吧,弗朗兹。想想阿尔贝发现您冰冷的尸体时,会是什么表情?想想巴黎的沙龙里,会如何传颂德埃皮奈男爵为情所困又脆弱不堪的故事?想想您的家族将蒙受怎样的耻辱?”
她每说一句,弗朗兹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我给了您一个体面的解释,弗朗兹。一场不幸的,发生在狂欢节尾声的入室抢劫。您英勇反抗,身负重伤,但保住了性命和尊严。您是一位受害者,一位值得同情的绅士,而不是…一个失败的情种。”
她重新露出完美的社交微笑:“您瞧,我不仅救了您的命,我还挽救了您的名誉。您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感谢?
弗朗兹依然觉得莱拉阿什博恩小姐是世界上最迷人的女人,他看向他曾经为此发狂的那双眼睛,但是没有看到自己的倒影,只看到了一个证明莱拉阿什博恩英勇和仁慈的展品。
他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去质问,去反抗,却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堡垒。
德埃皮奈男爵极其缓慢地闭上了眼睛,仿佛要将那张美丽而可怕的脸隔绝在世界之外。
一滴冷汗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没入鬓角。
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而艰难的呼吸声。
莱拉拿一块麻纱手帕在他的额角上按了按,和来时一样脚步轻巧地走了出去。
现在是早上十一点,莱拉用过早餐不久,她回到房间,给简写信,简单地描述了下这里的情况。
从求婚,到拒绝求婚。
写完信后莱拉把它装进信封,交给玛莎寄出去,和阿尔贝聊了聊弗朗兹的伤势,以及下午最后的嘉年华。因为德莫尔塞夫子爵很焦躁。
阿尔贝:“莱拉,我应该留下照看弗朗兹,但是不巧今天傍晚还有一个约会,可是我又偏偏没法联系上那位可爱的意大利姑娘!”
莱拉:“嘉年华认识的吗?”
阿尔贝:“是的,是第一天的时候,天呐,现在想起来,狂欢节的第一天离我们多么遥远,可怜的弗朗兹被强盗打伤,现在,我恐怕要相信罗马有强盗了。”
莱拉点了点头。
阿尔贝:“上午的时候,基督山伯爵来探视弗朗兹了。”
莱拉:“好的,我知道了。”
阿尔贝:“如果方便的话,阿什博恩小姐,请允许我请求你一件事情。”
莱拉摇头:“不方便,你不必请求了,子爵阁下,今天下午,我还要写信发往伦敦,因此没有多余的时间。真是非常遗憾。”
阿尔贝愣住了,他本来是想要请莱拉看护弗朗兹,自己好脱身去和嘉年华第一天认识的姑娘幽会,可是好不容易开了头的艳遇竟然要因为一伙强盗而泡汤了!
阿尔贝向莱拉鞠了一躬:“请原谅我的冒昧。”
然后他退出房间。
看阿尔贝出去,莱拉扭头对玛莎说:“我敢说阿尔贝一定去找基督山伯爵了。唉,男人呀男人,他们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
午饭后,莱拉先完成了一封写给肯特伯爵的信,然后是给埃德加霍尔特的。弗朗兹昨天晚上说的没有错,在遥远的英格兰,的确有人依然在挂念他,而且埃德加同样是牛津大学贝利奥尔学院的学生,和莱拉的共同话题多多了——虽然这个天真的大男孩直到莱拉自己说出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莱拉是女性。
玛莎敲门:“小姐,有一封信,是街上一个姑娘交给我的,她要我告诉你,是嘉年华第一天装扮成罗马农妇的泰蕾莎写的。”
莱拉:“好,我知道了。”
泰蕾莎在字条是用意大利语写的,莱拉的意大利语尽管进步很快,泰蕾莎也字迹娟秀,用词准确,但是还是耐不住莱拉在两个星期以前只会说“ciao”,因此,她拿着这张字条敲开了基督山伯爵的门。
是另一个莱拉不认识的男仆开的门,贝尔图乔不在,他大概是被埃德蒙派去看护弗朗兹德埃皮奈男爵了。
莱拉:“三天不见了,埃德蒙,你感觉如何?”
埃德蒙:“我很好,昨天晚上,你竟然英勇地把德埃皮奈男爵从死亡中拯救出来,令我大为吃惊。”
莱拉毫不客气地坐在埃德蒙的对面,把手里那张意大利语的字条放在他们中间的桌子上。
“是这样的,伯爵,在你邀请我观看锤刑之后,我自行参观了罗马狂欢节游行,并且认识了一位好朋友,眼下,她托人送来了这张字条,不过,她是个意大利姑娘,而我很不幸对意大利语所知无多。”
埃德蒙拿起字条:“你希望我替你翻译?我乐意效劳,不过,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也有需要帮助的时候。”
莱拉爽朗地笑起来:“怎么这样说呢,伯爵,没准我只是找一个借口来看看你,没准我其实是一个语言天才呢?”
埃德蒙微笑不语,他拿起字条,立刻就用英语给莱拉读了一遍。
他说:“如果你愿意听我说话,莱拉,这个地方是在台伯河的附近,而且已经出城了,如果你在今天下午去赴约,我实在是说不准。”
莱拉把双手伸过去,半是握着字条,半是握着基督山伯爵的手,埃德蒙唐泰斯的手和他的脸色一样苍白。
莱拉:“您的手形美极了。”
然后她俯下头,在埃德蒙的手轻轻吻了一下:“请允许我亲吻你的手,埃德蒙,如果我说我是爱你的,你会相信吗?”
埃德蒙摇头。
莱拉:“我爱你。”
埃德蒙:“您对德埃皮奈男爵一定说过相同的话,否则,我想那个年轻人不至于做出来昨天晚上的事情。”
莱拉:“我爱他鲜活鲜嫩的□□埃德蒙,我觉得,你恐怕也不能说自己不爱那些吧。”
埃德蒙:“什么!爱一个人的身体,却不爱他的灵魂吗?”
莱拉:“人没有灵魂,我不相信人有灵魂。”
埃德蒙:“这么说,大主教说的实际上是真的了?”
他把一个镂空的翡翠做成的盒子拿出来,放在他和莱拉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