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逸景诚恳的听着,不敢多说什么。
“这些年,我一直听我丈夫提起你,他说你是他最诚信、最有远见的合伙人。为人勤勉正派,没有不良嗜好,半个中国的商圈里,他最欣赏的就是你。”姚勉道,“就昨天还跟我说起你三月份,用自己的游艇带着投资商们出海玩,一船的妖童媛女,你除了必须的应酬,敬酒,就一直在钓鱼。他说你五年前被前女友甩了,一直没走出情伤,让我看看身边有没有优秀的漂亮女孩儿,给你介绍一个。”
钟睿之拉了拉姚勉:“干嘛…说这个啊。你这样给我们压力,更不敢跟爸爸说了。”
沧逸景尴尬的半低着头:“我打算…等港口第一期的工程结束,就跟叔叔坦白。”
姚勉道:“其实睿之是个很独立的孩子,从七八岁开始吧,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从来不麻烦别人。即使旁人搭把手,他就能轻松很多,他都不愿意去开口。但…我能看出来,他很依赖你。”
沧逸景道:“阿姨,是我主动的。我知道我和睿之相差很多,如果…没有当年的插队下乡,我根本没有机会接近他。起初来广东,鸿嘉哥愿意帮我,也是因为睿之。他…其实并非依赖我,而是为了迁就我,才去接受。”
姚勉眨了眨眼睛,她起初并没有听懂,于是转头看了眼钟睿之,钟睿之还是带着笑意的看着她,有第一次带爱人见家长的小窘迫。
“妈妈,景哥真的对我很好。”这句话他说过很多遍了,“我们两个一起生活,是互相扶持。”
他没有再强调幸福,他害怕又让母亲多想,不高兴。
很多事情,钟睿之不是不会做,也不是想偷懒,更不是有意的示弱依赖非得沧逸景帮他干,而是沧逸景因为对自己的不自信,主动去做的。他希望钟睿之依赖他,希望钟睿之一直离不开他,这是他在这段感情中安全感的来源。
大多数的时候旁观者总会以为付出多的一方会更爱一些,钟睿之处在享受沧逸景照料的状态,就连姚勉曾经都质疑他是不是要一直沉湎下去,被宠到安于现状,心甘情愿的当沧逸景的金丝雀。
如今恍然间,她听懂了沧逸景的话。
这些事,钟睿之当然可以自己做,也一定会拒绝别人的帮助。唯独沧逸景来,他才会接受,因为他知道,他接受了沧逸景才会获得满足。小少爷什么都不缺,不是东西好,是给东西的人好。
沧逸景的给予是偏爱,钟睿之的纵容接纳,也是偏爱。
太过平凡的家庭背景,曾经确实是沧逸景不自信的来源之一,但现如今思想成熟的他早就把这点想通了,自小家里从不缺衣少食,家庭成员之间也是和睦亲厚,母亲善良贤惠,小叔也是个能干聪明的人,如果让他选,他还是会选择降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成长成弟弟妹妹的靠山。
他当然知道钟睿之哄他迁就他是爱他,所以他才对小少爷撒娇,才用眼泪挽留,他想多为钟睿之做一些,让钟睿之舍不得他,离不开他,更爱他。他觉得如果没有当初的死缠烂打,小少爷现在或许已经和女人结婚了。
他不自信的来源一直是钟睿之的过于优秀,他拥有过钟睿之的爱,他知道这份爱的美好,无论给谁,都会幸福。所以才控制不住的吃醋,害怕被抛弃。
姚勉正视着沧逸景:“你和睿之并没有相差很多,出生不同、职业不同,都没有阻碍到你们。如果睿之是个女孩儿,我会很放心的把他交给你。”
沧逸景心跳似乎停顿了一下。
“五年前就会。”姚勉道,“可他和你一样,是个男孩儿。我当年真的没办法那么快那么平静的接受,这是个把同性恋当精神病的时代,你们会遭遇很多歧视的目光。其实…直到刚刚,我都只是因为不想失去睿之,才强迫自己接纳你,但…我现在,有些改观了。”
“睿之跟我说,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比金钱名利更重要。”姚勉道,“你们之间应该是说清楚才和好的,但…我还是要亲口告诉你,当年睿之出国,是不情愿的,他在上海那晚跟你说的那些话,不是真心话。他在我面前,一直说的是…”姚勉说这话,是要下很大决心的,她调整了一下呼吸,“他很爱你,不想离开你,你们…情意相投,没有做错事。”
沧逸景的眼眶已经湿润了,他从没想过,会从姚勉口中听到这样的话:“阿姨,谢谢您…我…一定会对睿之好的,绝对不会辜负他!”
“我记住了,你也别忘。”姚勉道。
沧逸景郑重的点了头。
姚勉又问:“你家那边,说了吗?”
“我小叔是一直知道的,我妈前段时间也知道了,我妈妈以前就很喜欢睿之,有小叔劝她,很快就想通了。”沧逸景道。
姚勉之前在调查沧逸景家情况的时候,就知道了黄秀娟和沧麦丰的事:“你们家都是些胆子大的。”
沧逸景道:“我当初也反对过,也不理解,可想想我和睿之,慢慢的也明白了,人活这几十年,不能因为外界的流言蜚语和他人的审判目光,而放弃自己的幸福。我妈跟我说,小叔握着她的手,告诉她‘我是真的,是活的,是肉做的’。”他看着姚勉,“肉做的,会心疼,会难过…会…为情所困。”
姚勉牵起钟睿之的手:“好了,看到你们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我这关,给你们过了,至于你爸爸那里,你们说了之后,我尽量帮你们劝劝吧。”
“那爷爷呢?”钟睿之得寸进尺。
姚勉哼笑了声:“怎么,真带着回去吃年夜饭?”
钟睿之道:“是这么打算的,不行我就去景哥他们家吃了。”
姚勉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脑袋:“忘本。”随后思索了片刻,“我试试吧。”
姚勉走前,给他们俩发了两张音乐会的邀请函,在上海,姚立信会上台指挥,只不过老爷子年纪大了,站不了整场,选了两个曲目。
按他的身体情况,这将会是他最后一次指挥交响乐,届时业界会有许多音乐家前去捧场,钟睿之肯定是会到场倾听,庆贺的。只是没想到,老爷子居然会给沧逸景发邀请函。
日期是十月一,姚勉让他们抽空去上海,看望老人家。
沧逸景特高兴,欢天喜地的应下了,姚勉走后,就拿出纸笔去拟礼品单,还要给老爷子的音乐会送花篮,沧总大手笔,问钟睿之一千个花篮够不够,把礼堂里里外外能放的地方全放满,放不下的就放大厅和礼堂外的广场。
“有钱花正地儿,给我投资呗。”钟睿之称他高兴,又说起了电子街的项目。
“不给黄毛花钱。”沧逸景知道他在和苏婉玲合作,苏婉玲给他介绍订单,他给苏婉玲半价店面,合伙得有模有样。其实沧逸景心里是很看好这个项目的,他也有些动摇了,所以并没有真的刻意去阻拦钟睿之,可沧总觉得钟博士给的台阶还是太低,他不想顺着下去,打算等他们做的稍有规模后再看。
有钟睿之从信托基金里取出的钱,再加上苏婉玲动用了她的人脉和口才,拆迁款的谈判也更加顺利。顾渺然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找施工队开着挖机常驻在那,拿下一栋就拆一栋,一点反悔的机会都不给留。
可哪有钱,就有人闻着钱味儿来钻空子。恰逢钟睿之带着几个工厂的老板在街区里看铺子,被二三十个小混混带着棚户区的居民,堵在了街区的临时办事处。
带头的几个光着膀子,纹了一身的龙蛇虎豹,他们是有备而来的,带来的居民都是六十五网上的老年人,非说钟睿之他们趁着年轻人不在家,欺骗老年人签拆迁合同,还把他们的房子拆了,老人家没地方住,让钟睿之补上钱款,再给居民安排住处。
因为不包回迁,他们的拆迁合同是按平米和户数折价,再按市价补偿一年半的租房费用的,签名后立即拿钱拆房。钟睿之没想到他们会来这出,不巧这会儿就他一个人,他当然不可能现场拍板给他们补钱,但也知道对方人多势众,还带着那么多老人,一旦耍赖,他汤药费都得赔个几万。
只好耐着性子赔笑脸说:“这位兄弟,和各位街坊,这个事儿肯定有误会,现在天这么热,你们带着老人挤在这里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容易让老人家中暑。不如,先让老人家回去,你们再派代表来我们公司详谈。”
“再派代表详谈?”那混混道,“你出了这门,还能答应我们吗?拆的时候,坐街坊家里,拿钱就要去你们公司详谈,你不是管事的钟总吗?把我们当傻子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