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瑶闻言,彻底愣住。
宋濯又顺手捏起她一缕发丝,一面在指尖上轻轻缠绕,一面又说起他在与她讲解棋谱时,她故意探身在他面前,还有他出门议事,回来后她趴在案几上假寐时,故意将那一缕青丝放在唇边……
柳惜瑶越听,面色越白,神情上的惊惧也愈发得深。
原本她还以为,宋濯不肯将她放过,是因为在心中记恨了她,恨她愚弄了他的情感,可直到此刻,她才恍然大悟,那从一开始就被愚弄的人并非是宋濯,而是她。
“你……你明明知道……为何……”柳惜瑶惊怔地问出声来。
宋濯不再回答,用一只手握住了她两只手腕,随后便去解她衣衫。
柳惜瑶没有挣扎,也没有任何反抗,她双眼怔愣地看着宋濯,似也陷入了回忆,许久后,当那衣衫已是褪去大半,她才猛然回神道:“所以,并非是我诱了你,而是……是你引我来诱的?”
他动作微动,抬眼朝她看来,“最初只是想帮拂一二,并非是想与你有何瓜葛。”
柳惜瑶面露困惑,“帮我……你帮我什么了?”
宋濯已是褪去了她最后之物,抬眼淡道:“誊抄书卷。”
柳惜瑶如当头棒喝,整个人瞬间愣住,哪怕被他从榻上抱起,都未能回过神来。
他坐于她身后,用帕巾沾了温水,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拭起眼角泪痕。
然那泪痕刚被擦去,眼角又倏然开始滚落泪珠,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溢出,朝那水中不住砸去。
“你既是帮了我……为何不索性帮人帮到底?”她坐于水中,慢慢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宋濯,一字一句颤声问他。
“你可知我母亲病重?”
“可知安安病重?”
“可知我被许给贺录事一事?”
“还有我……”
宋濯没等她说完,便淡淡地“嗯”了一声。
柳惜瑶再度愣住,然很快便哭出声来,“你既是什么都知道,缘何在我真正需要你的时候,却袖手旁观?”
宋濯少见的沉默下来,那眉宇间有股说不出的情绪,然他只是略微顿了片刻,便敛住了那股情绪,平静出声,“我并不欠你。”
柳惜瑶顿时又是一怔,片刻后,那香胰子从脖颈处缓缓朝那水中之时,柳惜瑶忽然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所以,你是为了你自己,若你单纯出手相助于我,得到的不过是一句区区的感谢,可若你等我跌至谷底,自己主动寻去之时,便会让我心中有愧,还能让我对你感激涕零。”
只不过一个妾室,她便已是知足,不敢在奢求其他,心甘情愿的接受,也会将他视为那救她于水火之人,她怕是此生都要念及他的好,也会始终待他心中有愧,觉得是她在利用于他。
柳惜瑶想明白了,彻底想明白了。
他在寻去朝霞院的那晚,说她不该招惹他,又说他是被她乱了心智,还有在那园中说是因为心悦于他才会如此。
柳惜瑶忽地眸光垂落,望着那还在不疾不徐帮她擦洗的那只手,那手修长白皙,
骨节分明,一看便知是那身份尊贵之人的。
她冷笑出声,“堂堂的探花郎,眼线遍布大盛,连晋王的暗卫都听你差遣……却偏偏在算计一个柔弱的孤女时,出了岔子。”
“是我让你失了颜面,所以你才怨恨于我,费尽心机,哪怕利用妹妹,愧对兄长,也要费尽心机让我落入如此不堪的境地。”
宋濯许久未语,神情也始终淡淡,他不想再与她有过多的解释,从前种种似也不再重要,毕竟她此刻就在他面前,日后也会一直伴他左右。
他想要的便是如此,如此不就足够?
可他听到此处,眉间还是生出了一股难抑的情绪,似也只有她才会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心智凌乱。
“我并未想要羞辱你。”宋濯低道,“也未想让你不堪。”
柳惜瑶冷声道:“那你将我放了。”
“不可。”宋濯动作顿住,暗叹一声后,语气微沉道,“我已是心悦于你。”
“可我恨透了你!”柳惜瑶狠狠咬牙,声音颤抖,仿若当真恨极了宋濯,“若不是因为你,我会是宋澜的正妻,我与宋滢也还是姐妹……还有安安与秀兰……”
一提起她们,柳惜瑶积压已久的情绪好似再也平息不住,她彻底崩溃,别过脸伏在桶边,失声痛哭,“我们努力了这般久,终于……终于是要过上好日子了,可是你……都怪你……”
她被宋濯囚于身侧,再也见不得光了。
“而你口中的心悦……”柳惜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本就虚弱的身子在那温水中开始沉浮,牙根也已开始不住打颤,可她说至此,却忽然回过头来,用那满是泪眸的眼睛,极其嫌恶地朝宋濯看去,“叫我恶心!”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格外用力,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
宋濯眉宇间沉色又重了两分,他低沉着声开口道:“瑶儿,不要故意激我,我知道你肯与他欢好,只是因为那正妻之位。”
他顿了顿,合眼深深吸了口气,“他能许你的,我亦能做到。”
“你口中从未有过实话,我不会相信你了,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柳惜瑶怒极反笑,朝他冷冷弯起唇角,“还有……你方才说错了,我与宋澜欢好,并非只是因为正妻之位,而是因为我爱慕于他,敬佩于他,他是英雄……是君子……哪怕当初他只要我做妾……我也会毫不犹豫将你弃……唔!”
他俯身将她从那水中捞起,狠狠将她话音堵在喉中。
起初她还试图咬紧牙关,抗拒那来势汹汹的缠绕,可奈何实在没了力气,若非他手臂环在身后,她约摸已是彻底沉了水中。
而他却是将心头所有的凌乱不刺痛,尽是化成了无尽的纠缠与索取。
直到感觉她彻底没了一丝力气,整个人再度昏厥过去,宋濯才将她松开,从那水中抱出,给她擦身换衣,又在那榻边的铜盆旁用帛巾帮她烘发。
他探过她脉搏,知是因为情绪波动过大所致,便没有太过忧心,写下两副药让仆役去煎。
柳惜瑶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已是回到了塔楼中。
她躺在榻上,只着一件里衣,身上搭着薄毯,脚底传来阵阵温热且带了一丝疼痛的触感,让她瞬间就将双眸睁大,垂首朝那床尾看去。
此刻宋濯正坐于床尾,手中是柳惜瑶白嫩的玉足,他知她已是醒来,却没有说话,只继续帮她按揉着足底。
“放……放开我……”她嗓音还是那般嘶哑。
宋濯眼皮微抬,平静道:“若你足脉再堵下去,这双腿日后许是会废了,你确定要我松开?”
屋内静了片刻,上首并无任何回声。
宋濯敛眸,唇角却是朝上抬了两分。
他手法极好,对人身的穴位脉络了解极深,用了半个时辰,便让柳惜瑶足底生出暖意,双腿也好似恢复了一些力气。
他将她慢慢扶起,端来汤药喂她。
“我不要喝安神汤……”柳惜瑶蹙眉别过脸去。
宋濯温声道:“是补气润喉的药,你躺了这几日,身子虚弱,需得快些调理回来。”
柳惜瑶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发觉并非是那安神汤的味道,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将那汤药慢慢喝尽。
宋濯拿起帕巾帮她擦拭唇角,柳惜瑶却并未躲开,而是与他道:“表兄,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这是三日以来,她头一次主动唤他表兄,虽没有两人从前在塔楼时那般亲昵,却也不似白日里的愤恨与嫌恶。
她知道突然的转变,难以让宋濯信服,便幽幽地叹气道:“事已至此……我又能如何?只求表兄能将我善待……也不枉你煞费苦心,将我囚于身侧。”
话落,她合眼朝宋濯身前缓缓靠去,好似终于认命一般,放弃了与他的抵抗。
然她心中却是十分清楚,她并非是真正的妥协,而是逐渐冷静后,认清了现实。
现在的她虚弱无力,根本无法从宋濯手中逃出,且她也不知安安与秀兰所在何处。
她须得再撑三日,撑到三日后他将她带去上京,与安安和秀兰回合之后,三人一起再做打算。
第72章 金宁心安神
白日里还对他嫌恶至极,夜里又成了那小鸟依人模样。
宋濯垂眸看着怀中之人,好似刹那间两人又回到了最初。
他知道她是装的,但无妨。
宋濯唤了仆役去备膳,很快案几上便摆了几样爽口的小菜,有那豆腐青瓜,白肉藕片,还有那清炒莲子,和一碗百合莲子粥。
柳惜瑶刚被宋濯抱到案几旁,便意识到这些饭菜全部是她在朝霞院时最爱吃的那几样,然她并未感到欣喜,反而在心中对宋濯的惧怕更重。
“怎么不吃?”宋濯从旁帮她布菜,夹起一颗莲子放入她面前碟中。
柳惜瑶颤巍巍捧起粥碗,强挤出笑容,装作感激模样,“表兄……待、待我真好,连我喜欢吃什么都知道。”
宋濯朝她露出温笑,“瑶儿的一切喜好,我皆知。”
柳惜瑶愣了一下,垂眸看了眼身上的衣裙,这不看还未察觉,一看那心头顿时又是一颤。
这是件淡青色竹叶样式的花纹的薄裙。
从前她来塔楼寻他时,常穿的是那件淡紫色开襟薄裙,只稍微俯身,就能露出身前沟壑,然后来与宋澜相处时,她便不敢轻易那般穿着,哪怕后来两人婚事敲定,她搬去了朝霞院住,穿得也都是素雅温婉的样式,色泽也以鹅黄或是藕荷为主。
直到宋澜去了上京,她不必时常与人相见,有时好些日子不曾外出,便会在房中穿此刻身上的这款薄裙。
轻便淡雅,不为取悦或是迎合任何人,只是凭自身喜好才穿的。
“你……你怎么连这个都知?”柳惜瑶低声问道。
宋濯并未回答,而是抬手轻捋着她散乱在身后的墨发。
柳惜瑶恍然想起,他连她与宋澜的床事都知,那日常穿着膳食,自是也能了如指掌。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去想这些,她如今该顾好眼前才是。
用过晚膳,已是到了亥时。
两人头一次同塌而眠。
应当说,是在柳惜瑶清醒的时候,与宋濯躺在一处。
前几日他也会与她同眠,只是那时柳惜瑶浑浑噩噩,并不似此刻这般清醒。
两人盖着一张被子,柳惜瑶睡在里侧,宋濯在外侧。
明明屋
内温度适宜,她却始终觉得靠近宋濯的那边,透着几分寒意。
已近子时,柳惜瑶还未入睡,她并非是故意翻身,可一旦睡不着觉,就会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地想要挪动几下。
她已是尽力克制了,然越是克制,越是难受。
终于,那身侧传来了宋濯的声音,“是何处不舒服么?”
“没有……是我睡不着……”似乎是怕宋濯误会,柳惜瑶说完赶忙又道,“和、和表兄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睡不着……”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