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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确实很让人破防呐……”褚明秋拍了拍好友的肩,又为她顺了顺头发,“虽然从先前你对他的描述所推测的他的性格来看,他选择隐瞒这件事应该有他自己的考量,但无论如何,站在眠冬的视角,这就是以隐瞒为包装的欺骗。”
  褚明秋说:“「事出有因」和「实际造成伤害」是两回事,不应混为一谈,而应分而视之。”
  “其实我也明白,或许我应该听听他怎么说——为什么选择隐瞒,为什么不早些同我开口,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褚眠冬话语一转,“但我现在不可抑制地有这样的想法——他大可狡辩,反正我永远不能钻进他脑中,去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撒谎。”
  “明秋,你知道的,如果一个人想要粉饰自己的行为、编织自己的言语,他能有一千一万种方式,来让自己显得冠冕堂皇、毫无错处。”
  褚眠冬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我厌倦听到这样的话语,厌倦这样毫无实质内容的沟通。”
  “我好像已经……不信任他了。”
  “我不再如先前那般,不会怀疑他的一字一句中是否别有居心、是否藏有言外之意——因为曾经我觉得我是了解他的,我相信我所看见的。”
  “我一直都明白,我知晓一个人,不代表我知晓这个人全部的模样。便如明秋你一般,我们是挚友,却也不影响我并不知晓工作中的你是何模样。”
  “我也一直都觉得,了解一个人的全部是不可能的,但也只需明白对方展露在我眼前的是一个自在且真实的自己便好。”
  “但现在,我感到困惑。”
  “我不认识燕无辰作为云酉仙尊的那一面,未曾想象过他在先前更久远也更漫长的生命中,曾有过怎样的际遇,又怀有怎样的心念与认知——这样一个全然陌生而手握此世巅峰之力的存在,我从未想过去接触。”
  褚眠冬摇了摇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对这样一个身上挂满主角配置的人不仅不感兴趣,甚至可以说避之不及。”
  “是的,他此前在我面前展露的都是他真实的自我,这很好,我愿意之更进一步的,也正是这样的他;但这不妨碍我在忽然发现他真实的另一部分时心觉陌生,而这份陌生让我防备他、对他心生猜疑。”
  “我不再能笃定地说出「我明白他是怎样的人」,也因此不再能像先前那般,坚信他的真实与坦荡,毫不怀疑他的一言一行是否另有居心、粉饰太平……而这样的猜疑一旦开始,便再无终结之时。”
  “我知道这同样是一种偏见——大多数手握力量、寿数漫长、位居巅峰的人会玩弄权柄、俯瞰众生、粉饰言语,不等于燕无辰这个具体的人一定也会如此;但我控制不住地想,与其去冒这个风险、赌一个把宝尽数押在另一人身上的例外,不如做最稳妥的选择,从一开始就不趟入这条河流。”
  “毕竟没有他我也一样活得很好,不如不碰那所谓的「爱情」。”
  两人将喝完的饮料杯收在一旁,又躺回气垫床上,一同望向头顶婆娑的树影,闲看其间逡巡的点点光斑。
  “其实,如果眠冬你同我说「哪怕如此我还是想要就这样原谅他」,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劝分。”褚明秋开了口,“但听你说过之后,我觉得,眠冬,你真的很清醒。这可太好了。”
  “正因为你依然清醒、依然审慎、依然能理智地做出判断,我才能说出接下来要说的话。”
  说着,褚明秋翻了个身,从仰躺换作侧卧。她一手撑着下颌,认真看向褚眠冬。
  “且看看他究竟如何同你说明隐瞒此事的动机与缘由,又是否当真如你所厌恶的那般,言语间尽是自我开脱、粉饰和强装可怜。”
  “如果沟通无果,抑或他触及你的红线,那就弃了他便是。”
  “一段关系从来都是这样——如果快乐更多,那便皆大欢喜;如果不快更多,一拍两散就是。重要的是你的感受,这先于一切。”
  她总结道:“我们终究要投身于实践中去,去用心感受,去用理智做决定。”
  “正如你所说,一个人也能活得潇洒自在——换句话说,哪怕与他开启一段更深的关系,对眠冬你而言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你们一拍两散,你重归潇洒自在;更何况不过是听他说几句话——而他不是pua大师,眠冬你却是反pua大师。”
  “既然如此,何不试试看,你与他会不会走到一个更好的可能性中去?”
  “总归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回到独自一人的逍遥自在,这是一个很好接受的最糟情形。”
  “当然,我这样说并非在鼓励眠冬你闷头直冲、去付出爱意、去受伤、再从受伤中成长——”
  褚明秋摇头补充道,“正如我方才所强调的,是因为眠冬你已经具备了保护自己的意识和能力,我才能确信,你不会迈入误区。”
  “因为你是审慎、清醒的,你会保持权衡,你会高效沟通,你会在必要的时候脱身而出、及时止损。”褚明秋说,“正因你是这样的眠冬,我才相信,步入一段关系的你有能力不让最坏的情形坏到哪里去;也正因有如此前提,我才会对你说出这样的话语。”
  语罢,褚明秋想到什么,顿了一顿,话语一转。
  “不过……这还有一个前提。”她斟酌着话语,“眠冬对后代有期待吗?”
  “如果有了孩子,情形便又大不相同了。”
  褚明秋说,“并非是要提倡为了孩子而将自己困守在一段糟糕的关系里——绝非如此。事实上,亲代间亲密关系的糟糕状态不需要反映在合与离之上,孩子的敏锐足以让他们感受到并不积极的关系氛围,这便已经会对孩子的一生造成深远的影响了。”
  她委婉道:“因此,本着对孩子负责的态度……就我个人来说,至少也得等到十年八年关系真正稳定之后,再考虑将孩子带来这个世界。”
  “如果这段关系不可避免地变得糟糕,也大可不必反复用「为了孩子好」来说服自己将这段关系继续下去——伤害已经无可避免,「为了孩子」而留下只会道德绑架自己,也在未来以此道德绑架孩子。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孩子,都是从中毅然抽身的损伤来得更小。”
  “不不不。”褚眠冬摆摆手,“我觉得近百年我都不会考虑后代的事。而且我和他,也远没有走到足以考虑这个问题的那一步。”
  褚明秋长舒一口气:“哦哦那挺好。”
  “嗯……我不是说不考虑后代很好。”她补充道,“只是我个人在这方面的态度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审慎到极致,也因此,我很难为你提供更多有实践经历验证或支持的观点。”
  “所以实话说来,你没有这方面的考虑让我松了口气。毕竟如果不能为好姐妹的困惑提供足够有建设性的参考,我会很难过的。”
  闻言,褚眠冬凑近好友,展臂环住她,双眸晶亮。
  “明秋你已经为我提供了足够多有建设性的参考意见啦。”她埋首在褚明秋颈间蹭了蹭,“所以说明秋你也真的很好……你就是我的引路明灯,我的大宝藏。”
  褚明秋拍了拍褚眠冬肩头,摇头道:
  “停止输出这些看上去是甜言蜜语,而实则有物化具体个人之偏颇的夸赞之语。”
  褚眠冬无奈摇头:“这话可真明秋。”
  她选择弃用比喻,转打直球。
  “总之就是超——开心,能有明秋你作为我的朋友。”
  褚明秋轻轻笑起:“收到啦收到啦,我也是。”
  “既然刚好聊到这里……”褚眠冬想起近日里自己的另一个疑问,“说起来,挚友和爱人,明秋觉得这二者有什么分别?”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褚明秋说,“之前的好些年,我也对这件事深感不解。”
  “很多人以是否存在「性」来为这二者做界定,但这在我的定义中行不通——事实上很多时候,「爱人」、「性」、「在一起」、「婚姻」与「爱」,这些定义之间并没有必然的关联,而实则是分立单论的个体。有一不一定有二,有二亦可能无一。”
  “现在我觉得,对我而言,「挚友」与「爱人」并非「前提」与「后续」的关系,而只是有很多交集的两个不同合集。它们都是需要很多巧合才能成立的存在,而「爱人」所需的巧合要更多一些——譬如我便从未考虑和修界人士谈一场跨界域的异地恋爱,但我可以与眠冬你成为跨越界域的挚友。”
  “再者,二者间的另一个主要区别,来自于我对对方的态度。”
  褚明秋道,“对待「爱人」时,我总是留有一份审视,保有一份清醒的审慎,确保我能在用心感受的同时,以理智做出当断则断的权衡与决定。”
  “而挚友则不同。眠冬是我认定的挚友,我便希望自己能是一直站在你身后不远处最坚实的后盾。”
  “我会为你的高兴而高兴,会想要为你的困惑提供帮助;我总是站在你这边,希望你喜乐且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