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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同样会有权衡和审视,但相比起「爱人」,对「挚友」的审视要少得多。”
  褚明秋坦诚道:“譬如方才,除非眠冬只想「为他开脱并毫无条件地把他原谅」,我才会思索一番与你的关系是否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其它情况若非原则问题,都不至于如此。”
  褚眠冬略略想象了一番那般光景,猛猛摇头。
  “太可怕了,换谁来劝我那样做,我也能当场绝交。”
  “是吧是吧。”褚明秋说,“所以我觉得,最好的友谊,就是双方都不刻意迎合对方而只真实做自己时,也能如你我这般,观念相合而互不踩雷。”
  “毕竟认知层面差距过大,沟通成本会呈指数上升。再者,真的无力与「我不听我不听」画风的小伙伴沟通……”
  想想那光景,两人双双叹气。
  褚明秋感慨:“虽然说出来似乎有点伤感情……”
  褚眠冬点头:“但关系里真的需要权衡与舍弃。”
  那么……
  褚眠冬想,燕无辰,会是那个需要被舍弃的人吗?
  第51章 温酒再话(一)
  余下的两日半时间里,褚明秋带着褚眠冬将现代的各种娱乐方式尽数体验了一回。
  她们一同戴着3d眼镜看过巨幕电影,一道去探案馆组局开过剧本杀,一起去小酒馆喝过名为「日落」的酒品特调,还漫步公园,一同拍下了大道两旁如蓝紫重云般层层堆叠盛放的蓝花楹。
  二人道别时,褚明秋将洗毕塑封好的照片交予褚眠冬,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眠冬只管放开了往前冲。”褚明秋说,“我永远都在你身后。”
  褚眠冬回抱住好友,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背,闷笑出声。
  “本来这该是一个很感动的场景。”她笑道,“但「你永远在我身后」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莫名的惊悚呢?”
  褚明秋秒懂眠冬这是意指她俩去看的沉浸式恐怖电影,扑哧一笑。
  “打住打住,不要破坏我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煽情氛围。”她说,“你分明知道我是说「我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支持你」,是不是?”
  褚眠冬:“当然啦。明秋最好了,我还不知道吗?”
  褚明秋:“好好好,我要是小说里的霸道总裁,高低得为你这话说一句「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让我尝尝」。”
  话落,两人皆绷不住表情,长长「噫」了一声。
  褚眠冬吐槽:“这位霸总家的产业怕不是榨油起手罢,这么油。”
  褚明秋笑弯了腰:“哈哈哈太好了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被油到啊哈哈哈哈……”
  与好友插科打诨几个来回,起始那一星半点的煽情倒是被欢快的笑声尽数驱散,只余各自奔赴自己生活的决意,与未来定有再见之日的期许。
  于是告别不再徒留悲伤,而予人力量。
  *
  回到山腰小院,褚眠冬取了先前存下的干花药草为自己鼓捣了个花药浴,舒舒服服地泡了小半个时辰,洗去出行在外的疲惫后,复将自己往床榻上一扔,阖眸便睡。
  再度睁眼,已是日头高照时。
  褚眠冬缓慢地伸了一个懒腰,略略拉开浑身筋骨,起身更衣。
  充足的睡眠让头脑再度清醒,心境亦重回平静,以止于在推开院门,望见站在院外蓝花楹树下的白衣少年时,褚眠冬也只是动作微顿,如寻常般对燕无辰开口:
  “来了。”
  她并不意外他会寻来——云酉仙尊想做的事,自然没有做不到的。
  “我是追随这缕灵气来的……”燕无辰从怀中取出那枚存有褚眠冬一缕灵气的玉佩,“我来把它交予你。”
  纹样简约、下缀流苏的环佩中,隐有淡青色的气意流转其间。这枚玉佩被养护得很是妥当,奈何时日已久,那灵气比之初始依然稀薄不少。
  “这是那日你测灵根时,留在宗门验灵石里的一点灵气。”他将玉佩递予青衫少女,“沉瑜……就是掌门,我的发小好友,将你的这一缕灵*气从验灵石中抽了出来,同我说,有这般灵气的你是我天选的徒弟。”
  “那日去百晓城,我也是追随着这玉佩中的灵气去的。只是方入城中时恰遇市集,我……很好奇。于是我停了追踪,在市集四处边走边看。”
  “然后我瞧见了那方胭脂铺子,想着见你之前高低得拾掇一下自己,便止了步。”
  “我原本是想买了胭脂,琢磨清楚该怎么把气色提亮些,莫要过于苍白且不苟言笑,以至于在初见之时便吓到未来徒弟,此后再去寻你……”
  他看向褚眠冬,眸光轻且柔。
  “未曾想却以那般情境遇见了你。”
  燕无辰并未在此就二人的初遇做过多延伸,而只话语一转。
  “抱歉,眠冬。沉瑜自作主张留下了你的灵气,而我……明知这并非君子所为,却终归并未毁了这玉佩,而将它留了下来。”他道,“在此事上我并未尊重你——不论我是出于何种心念作此决定,也并不妨碍事实便是如此。哪怕你当真是我的徒弟,我也不应这样做。”
  “对不起,眠冬。”
  褚眠冬不置可否。
  “关于信中所书「为追徒下山」……”白衣少年抬了眸,“眠冬,我不欲掩饰自己曾经确实有过「将你看作徒弟」的意图,也不会争辩甚至狡辩「我毫无错处」,标榜自己的无辜。”
  “在你拨开人群、走向胭脂铺边的我之前,我的确一直都以为,「褚眠冬」会是我意欲劝回门中的,我未来的徒弟。”
  “但那日见你于人群中抚掌大笑而来,一番四两拔千斤化冲突于无形,又与你同去品过香螺粉之后,我便知晓,我与你并无师徒缘分。”
  “那时我尚且以为,你我师徒之缘的断绝盖因我在与你初见之时,便如此原形毕露、形象全无,如此直白地叫你看得我内里的真实……”
  “但现在我才明白,并非如此。”
  燕无辰道,“而是因为说着那些话语的你,那一刻在我眼里发着光——师尊在面对徒弟时,是不会有这般心绪的。”
  “眠冬。”他轻声唤她,“我只想把我自己真真实实、明明白白地剖开来放在你眼前,告诉你我最真实的想法和心路,然后,再等待知晓全情的你做出决定……抑或下达裁决。”
  “我很明白,我不是那种能将一件事瞒你一辈子的人,我定义中的爱情也绝非如此。”
  “与你在市集中的相遇是一个从头至尾的意外,也是我八百余载人生里最觉感激的事情。”
  “我是如此庆幸,我与你的初遇是在那日的市集之间、一方胭脂小摊之前,而非凌云宗高可百尺的层层危楼之上,亦非故作稳重的拘谨俯瞰之间。”
  “我明白的,眠冬。”燕无辰轻叹道,“若非这样,你我永无行至今日的可能,一星半点都无。”
  的确如此。
  褚眠冬并未就此发表意见,而另起了一个话头。
  “你便这般等在门外,一直等?”她道,“我到这里也该有四日了罢。”
  燕无辰说:“既然你不愿出来,我便理应尊重你的意愿。”
  那没有,她只是找好姐妹嗨,嗨完累了,睡了一场饱觉。
  见少年如此乖觉,褚眠冬微微挑眉,纵了脑海中划过的那一缕介于恶趣味与恶意之间的心念,戏谑道:
  “你便不怕我一直在等你敲门?”她说,“话本里不都这么写吗,「她总是敏感而纤细,常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与他闹脾气,离家出走到娘家去,等着他敲门来哄」。”
  这话说出来,总有三分阴阳怪气。
  闻此,燕无辰只是摇头。
  “眠冬不是那样的。”少年认真道,“你会直言你的想法和意愿,不会刻意拐十八道弯等我猜出你心中所想,再琢磨你希望我怎么做,最后那样去做。”
  他顿了顿,“我觉得……哪怕是满分的默契也做不到那个地步。”
  “不如说,如果我当真能做到那样的话,眠冬便应当对我心存戒备了。”燕无辰说,“因为若是如此,我多半是身具读心术……这天下并无免费的午餐,说不准哪日我就被给予我这般有违天道之力的存在夺舍了。”
  这话他说得很认真,也因此而颇有些不自知的冷幽默。
  发觉自己并不从冷幽默中获得乐趣的褚眠冬歇了这份恶趣味,回到平静的日常探讨之心,淡声道:
  “我猜你是怎么想的,我猜你是怎么想我怎么想的,我猜你是怎么想我如何想你是怎样的……”褚眠冬停止发散,“单是稍作罗列,便知这种套娃是无止尽的。”
  “想得越多,就越投鼠忌器,越没有勇气干干脆脆地去找另一个人当面沟通,以有效的交流探明真相——而一直只活在自己的设想甚至臆想中,淹没在无边的焦虑里。”
  褚眠冬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那样。”
  “所以我终归需要和你聊聊。”她说,“就在这里罢,我们将一切都摊开言明,抑或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