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在曝光云海山的当天出了拘留所,旋即便被卷入云海山事件,又被带走调查。
按理说他一直被云海山当最脏最恶的打手养,替云海山做过不少脏事,脱不了干系。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将自个儿摘得一干二净,警方暂且没能抓住他的把柄。
于是,警方不能强留他,审满二十四小时就放人走了。
云祈密切关注宋一的动向,清楚他连夜赶飞机回了云省,应当是为了避风头,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在北城。
云祈一点不担心宋一会逃脱法律制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警方找到他的罪证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听见云海山的提醒,云祈细长的眼睫扇了扇,没吭声,扯上安全带发动了油门。
用不着云海山多嘴,宋一一天没落网,他一天不会放松警惕。
不是为自己,是为谢时依。
宋一对谢时依,可比对他特殊多了。
前往“白天”的路上,主编发来消息:【想出稿子吗?】
她知道谢时依今天去见了云海山,这可是实时爆点,若是能再出一篇关于云海山的独家专访,他们新阅的业绩又能惹得一众同行羡慕嫉妒了。
但她的问的不是能不能,而是想不想,显然极其尊重谢时依的意愿。
谢时依不假思索地回:【不想。】
她以记者的身份得到面见云海山的机会,却是连一支记录的笔都没带。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出这篇新闻稿,现在看着身侧冷肃开车的云祈,回想云海山那些话,她更不想了。
有些真相,不需要公之于众。
就让世人,让云祈,认定云海山是纯粹的坏,是恶到了骨子里的那一类烂人吧。
云海山一生罪恶多端,下地狱对他来说
都算是奖赏了,活该被所有人彻彻底底地憎恶唾弃。
这一夜的“白天”热闹非凡,没接散客,来的全是预定。
除去云祈定了卡座,还有一对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年轻情侣,广邀好友来办婚前派对。
谢时依和云祈算到得晚的,一到卡座便看见好多人,阿华,陆方池,小猫,加贝,刘艳,以及她的老相好郑建平。
谢时依好歹是郑建平旗下子公司的员工,毕恭毕敬的同他打了个招呼:“郑董事长好。”
“那么客气地唤他干啥?”刘艳今儿高兴,已经灌了几大瓶,晕晕乎乎地趴到谢时依肩上,居高临下地指向郑建平,“就叫他姓郑的,或者老东西。”
郑建平衣着正式,身姿笔挺,四平八稳地坐于卡座一角,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正儿八经,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酒吧格格不入。
他无所谓地接话:“随意。”
谢时依可不敢,讪讪抿出一个笑。
刘艳兴致高昂,扯着谢时依朝舞池去:“走,跟姐姐去嗨!”
她们姐妹间的互动,云祈没去掺和,淡淡瞥一眼喧嚷复杂,群魔乱舞的舞池,男男女女混为一潭。
他挥手招来服务员,让他们去清了里面那些男的。
确定谢时依进入舞池,周边清一色的只有女性,云祈落座到郑建平身旁,举起酒杯打招呼:“郑董事长,久仰大名。”
“客气了,”郑建平同他碰杯:“祁总才是年轻有为。”
两人在这边客气寒暄,另一边的谢时依被刘艳带着踩上高亢的音乐节拍,胡乱舞动。
可没有蹦跶多久,跳得热烈火辣的刘艳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发条,僵停在舞池中央,出神地望向一处。
“你看什么?”谢时依随之停下来,望过去,注意到是办婚前派对的那个卡座。
很快便会举办婚礼的小年轻被朋友起哄,吵嚷着要他们喝交杯酒。
刘艳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怔怔盯着他们举起酒杯,交叉胳膊,放肆笑着一饮而尽。
谢时依不明所以,唯恐四下声浪滔天,入不了她的耳,大声地唤:“艳姐?”
刘艳转回头,扯着嗓子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她美艳动人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问得一本正经,猝不及防。
谢时依愣了一下,缓缓反应过来这个“以后”指的是云海山彻底倒台了,她们不再需要考虑报仇雪恨,可以完完全全为自己而活了。
谢时依下意识瞅向卡座处的云祈,恰好撞上他投来的视线。
她不自觉弯了下眼,回刘艳:“好好恋爱,好好工作。”
刘艳似是觉得她的回答太寻常普通,“切”了一大声,软在她肩头表示:“我要走了。”
不等谢时依回过味来,她当真说走就走,即刻一步三晃地跨出舞池,径直走向郑建平。
刘艳停步在郑建平鞋前,弓腰去扯他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冷声下令道:“走。”
卡座上的人不少,旁边就是云祈,郑建平显然对她这般行径不太满意,冷眼反问:“做什么?”
刘艳扯着领带将人拽得更近,凑去他另一侧耳边,对准耳蜗呼上一口热气,声量低而暧昧:“你说做什么?”
郑建平在外人面前端得像模像样,板正严肃的神色禁不住裂开一线破绽,他眸光深了不少,即刻站起身,一面整理被她扯乱的领带,一面和云祈说:“祁总,我们有事,先失陪了。”
他和刘艳一前一后出了酒吧,一个步子迈得沉稳矫健,一个摇摇晃晃,随时随地都要摔去地上一般。
两人双双前往车库,俯身进入同一辆豪车。
车门一关,车身不复平稳,逐渐晃荡,愈发剧烈,半晌没能开走。
对于刘艳突如其来的离开,谢时依摸不着头脑,但见她是和郑建平一块儿走的,没多大担心。
谢时依也无心再跳舞,回到卡座,凑在云祈身侧。
就跳了那么一会儿,她额头已是一层密密麻麻的热汗。
云祈用纸巾给她擦拭,递去一杯温水。
谢时依没接:“我想喝酒。”
云祈举着水杯没动,明显不太赞成她的提议。
“你调的。”谢时依眨巴眨巴眼,视线灼灼地盯住他不放。
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云祈永远拿她这种一瞬不瞬,纯粹无辜的注视没有办法。
他唤来服务员,送来调酒工具,又给她调了上回那种低度数的酒。
将盛有明亮酒液的杯盏递过去时,云祈说:“谢十二。”
谢时依怔然,大学时,他捉弄挑逗她时,会这样喊她。
重逢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唤。
谢时依将要伸向酒杯的双手僵在半路,睁大双眸,错愕地望他。
“酒的名字。”云祈淡声说,“专门给你调的。”
谢时依看向那杯徐徐渐变,点缀热烈玫瑰的鸡尾酒,接过杯子,缓慢笑开,喜滋滋地品。
她喝到小半,举办婚前派对那边有个年轻男人关注到了云祈,端上酒杯过来:“祈总,不常在这儿看见你啊。”
云祈浅淡笑笑,和他碰杯。
男人的视线刚要往谢时依身上落,云祈便介绍:“我女朋友。”
“哎哟,早就听说你有女朋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男人眼睛一亮,打趣道,“嫂子真是漂亮。”
谢时依大大方方地回了礼貌一笑。
对方坐去云祈左手边,笑呵呵地问:“祁总就是为了她花大价钱盘下了‘白天’吧?”
他用手挡了挡嘴巴,做出遮挡嗓音的动作,却半点没挡住,谢时依清清楚楚地听了个全。
她抱稳酒杯,震惊地瞧向云祈。
男人见谢时依的反应就知道她还被蒙在鼓里,不嫌事大,故意高声说:“圈子里面早传遍了,祁总就是为了女朋友买下的这里,执意要维持好几年前的装修风格,谁劝也不肯变。”
云祈面色冷下去,出声呛道:“还没说够?”
对方再打趣了两句,端着酒杯走了。
谢时依仍然一动不动,良久凝视着云祈。
云祈肯定从余光中捕捉到了她异样的目色,却一声不吭,接连灌了两三杯酒。
看见他还要再喝时,谢时依倏地开口:“两次了。”
云祈拿开快要碰上唇瓣的酒杯,费解地看她:“什么?”
谢时依:“学校那些我们一起走过的地方,你也花钱保存了下来。”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是他
的情怀,但每次都是如此,便值得深究了。
云祈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查地晃了晃,继而仰长脖颈,滚动喉结,一口灌完。
等了片刻,谢时依问:“你没有想和我说的吗?”
云祈漆黑的眸子转向她,神情压抑:“你想让我说什么?”
谢时依上下唇瓣碰到一起,接不下去话。
她也不知道。
云祈放下酒杯,转眼打量这家曾经登台敲鼓,曾经数次和她在这里碰面接触的酒吧,冷声承认:“是,我在前老板想要重新装修这里的时候,把它买了下来,一张椅子也没让人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