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女性,而是一个高个子男人。
他身上是再普通不过的黑色外套,脚边却落有一抹黄,像极了外卖员的统一装束。
他容貌陌生,前所未见,但瞧见他一点点扬起唇角,阴森瘆人,很不自然的笑,谢时依立马浮出一个人的名字。
宋一。
她脊背一麻,遍体生凉,撒开门把手,转身要逃,张开嘴巴想叫救命。
宋一突然开口:“不想知道在国外救了你一命,给你输了好多好多血的人是谁吗?”
谢时依迫切的脚步稍有一顿。
“是我啊,”宋一长腿跨出隔间,唇边弧度愈加阴恻恻,“我的十一。”
谢时依惊愕万状,不敢置信,却半点没有要回身寻根问底的打算,依旧一个劲儿往外面跑。
然而就在刚刚怔愣的一两秒,宋一蛇蝎般阴邪的大手追了上来,一手绕去前方,扣住她清瘦的身体,一手用一张帕子捂上她口鼻。
谢时依脸色惨白,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手忙脚乱地拼命挣扎。
奈何不出片刻,她软了四肢,无法抑制地闭上双眼,丧失意识。
第92章 获救她取悦你的所有都是老子教的。……
谢时依逐渐恢复意识,悠悠转醒,惊觉自己的手脚全被绑了,束缚在一张单人沙发上。
沙发松软舒适,但捆绑她的麻绳格外冰凉冷硬,一动就会磨到皮肤,疼痛难受。
她惶惶的视线落去前方,第一眼就见到了宋一。
不是下午在公司洗手间见到的陌生面庞,而是回国后所遇上的,他以小谢自居的那张。
下午那张,多半是他的伪装。
宋一赤着脚,大喇喇坐在同款沙发上,正面相对,睁大瞳仁,一瞬不瞬盯着她。
他眸光邪肆痴迷,像是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够。
见到她醒来,他扯起嘴角,慢慢笑了起来。
他一笑,尤其是用那张削骨剔肉,动过刀子的脸一笑,谢时依就如芒在背,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寒颤。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让他们准备了几道你最喜欢的菜。”
房间暖气充足,宋一光着脚走出去,在加热餐垫上端起一只饭碗,一道菜夹了一些。
谢时依面色紧张警惕,双瞳转动,快速打量周遭环境。
这估计是一个套房,装潢较为老旧,年份应该不轻,看一物一件透出些许熟悉感。
谢时依仔细琢磨须臾,没想出这是哪里。
她身处一间颜色粉嫩的卧室,四处堆满了洋娃娃,遮光窗帘将窗户阻挡得一丝不漏,瞧不见外面是天明还是天黑,日子有没有翻篇。
屋里也没有时钟。
谢时依心里极度没底,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被绑来了多久。
但云祈应该很快能发现她失踪了。
为了不妨碍她工作,黑皮不会亦步亦趋地跟到公司,更不会跟到洗手间,但她和云祈约好了晚上一起火锅,只要下班联系不上她,就会知道出事了。
宋一端着有菜有肉有米饭的一只瓷碗回来,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
谢时依视若无睹,仰起头问:“你怎么把我带出来的?”
整栋写字楼大大小小的监控无数,可以说是除了洗手间,几乎找不到死角。
他能佯装外卖员混进去,但带一个大活人,还是一个失去意识的大活人出来,恐怕需要更多手段。
“手底下有个人刚好热爱敲代码,”宋一扬着笑回,“他说你们写字楼的监控系统太垃圾了,他得帮忙升升级。”
谢时依才不相信什么“刚好”,那一定是他专门养的黑客。
她瞪着他,怒火暗涌:“你还耍了警察。”
云祈得到的消息分明是他已经在云省落网了。
见她对饭菜不感兴趣,宋一也不恼,乐乐呵呵地解释,眼珠子始终黏在她身上:“那些龟孙子盯老子盯得那么紧,不想点法子,转移条子的注意力,让你和云祈放松警惕,老子怎么回得来呢?”
所以他找来一个身材样貌相近的男人,戴上面具假扮他。
他则换上另一张皮,用□□回了北城。
谢时依呼吸急促,涌出一阵阵恶寒:“你绑我来是想干什么?”
“想看你啊,”宋一毫不犹豫地回,“我不是说过吗,我就是好多年好多年没有好好看看你了,就想好好地看看你,可是云祈把你看得太紧了……”
提及这个,他气不打一处来,面上的笑容顷刻被残暴狠厉取代。
他将手上的饭菜扔向垃圾桶,力道之猛,砸得垃圾桶应声倒地,溢出一片狼藉。
“你也总是不乖,不让我看,”宋一无辜地耸耸肩,“没办法,我只能把你绑起来了。”
说着,宋一伸出修长的手指,去划她细腻无暇的脸蛋。
谢时依偏头躲开,嫌恶至极:“你以为你逃得掉吗?警察肯定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追过来。”
“追过来又怎样?”宋一指尖落空,双瞳顷刻腾上凛然杀意,大手往下,掐准她柔柔的脖颈。
他迫得她仰起脸蛋,直面自己,弓腰凑去她眼前,面目狰狞地说:“你在老子手上。”
宋一出手一向不知轻重,谢时依脆弱的咽喉被使劲儿下压,脸色很快涨红,泪花夺眶而出,久违的命悬一线的惊惧感又在疯狂袭击。
恍若回到了童年少年,回到了那些逼不得已伴他左右,日日担惊受怕的时候。
惊慌失措间,谢时依眼前转过诸多不堪回首的过往,蓦地记起这个套房究竟是哪里。
“你,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谢时依咽喉不畅,断断续续地问,“我第一次被你从爱之家带回来,就是,就是来了这里。”
宋一居无定所,常年住酒店,且不定期更换,她在他身边长大的那些年,不知道随他换过多少家酒
店。
这是她住过的第一家。
果不其然,宋一手上的力道松掉不少,落向她的双眸重新燃起兴奋:“你还记得啊?”
“嗯,和你有关的事情,我都记得。”谢时依口不对心地说。
宋一彻底松了手,洋洋洒洒地说:“我最怀念这里了,那个时候的你还是个小不点,才被我从爱之家捞出来,哪里也不敢去,什么也不敢做,只能跟在我屁股后面,眼睛里面都是我。”
谢时依别过脑袋,剧烈咳嗽几声,洇染泪渍的黑睫扇去低处,盖过眼中澎湃的恶心。
她可不怀念这里。
这里是她另一个噩梦的开端。
宋一原地蹲下,昂起脑袋仰望她,眼巴巴地问:“你还记得什么?”
谢时依勉强咳顺了呼吸,转回头,迎上他满怀期许的目光,乱七八糟,想到哪里说哪里:“我记得云海山找上门,要你送我回去,你被打得没了半条命也没答应,我半夜发高烧,你联系医生,医生不想来,你冲去他家里,生拉硬拽地把人带来了。
“我第一次来月经,躲在厕所里面不敢出去,是你去买的卫生巾。你送我去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班,穿最漂亮的衣服,不让我被任何人瞧不起。
“我的每一张试卷,需要家长签字的时候,都是你签的,每学期的家长会,你再忙再累都不会缺席。”
谢时依视线转动,扫过这个房间的边边角角,徘徊在那些洋娃娃:“你对我很凶,但每次换酒店,换套房,你留给我的房间都是最精致的,是小女生喜欢的粉色,有各种各样的玩偶。”
宋一越听越起劲儿,越听神色越动容。
他在看她,好像又不是在看她。
而是透过她和儿时一脉相承的清雅眉眼,又见了一遍他亲手养大的小姑娘。
谢时依定定回视他,显得无比专注认真:“宋一,我一直很感激你。”
宋一像是被这一声从久远的过往拉回来,眨动黑睫低下眼,发出轻蔑的嗤笑,喃喃道:“只是感激啊。”
谢时依满心忐忑,迟疑须臾,试探性开口:“我知道云海山对你很不好,很多事情都是他逼迫你去做的,你没得选,如果可以的话,你也不想走上那条路。”
宋一面上罕见地蒙上一层黯然,绷紧唇瓣没有应声。
谢时依心跳加速,抓住机会小声地说:“宋一,你去自首好不好?”
宋一刷地抬起眼,眼底又是一泓残暴阴毒。
谢时依浑身起满鸡皮疙瘩,受惊不轻。
她竭力掐住虎口,强迫自己冷静,缓慢地说:“我希望你去自首,你放开我,我陪你去。”
宋一纹丝不动,良久地用嗜血凶光睨她:“你知道我落到条子手里的下场吗?”
谢时依大概知道,没敢吭声。
宋一扯起一边嘴角,呵地一笑:“和云海山一样。”
他从前只是云海山养的一条狗,是爱之家地下室的打手,最重也不过是把人揍成残废。
但过去几年,为了在云省活下去,为了找到她,他无所不用其极,作恶多端,手上沾的非法勾当不比云海山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