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禹胜,”她轻声唤他。
“嗯?”他翻了个身。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想起来,有个叫谢安琪的女孩,曾经在你最普通的春天陪过你……”
她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他微翘的唇角,“你会不会难过?”
郑禹胜没睁眼,只说:“你不在的时候,我每天都在想这件事。”
“那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的是……如果你记得我,请不要叫我走。”
谢安琪眼眶一下就热了,她把脸埋进他胸口,声音闷闷的:“我也不想走。”
……
下午他们一起去市场买菜,老式市场里人声鼎沸,炸年糕和糖饼的香味混着酱油和新鲜鱼的味道扑面而来。她跟在他身后,提着一袋豆腐和一束小葱,笑得眼睛弯弯。郑禹胜在挑鸡蛋,他认真地看着每一颗,仿佛在挑选哪一颗能让汤更鲜。
“你也太认真了吧。”
“我给你煮饭,你还嫌弃我?”
“没有嫌弃,感动得要哭。”
郑禹胜笑了一下,把鸡蛋递给摊主:“这些。”
谢安琪看着他的侧脸,在市场嘈杂的背景音中,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像是被她从记忆里一点一点拼回来的,他们提着两大袋菜回到屋塔房,煮了一大锅鲫鱼豆腐汤,她喝着热汤,忽然说:“以后你要是记不住我的样子,就喝这个汤。”
“那我要是哪天喝腻了呢?”
“你不会的。”她肯定地说,“你会一直记得我。”
晚上,她洗完澡,坐在屋顶看星星,郑禹胜也出来,披着毯子坐在她旁边。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你说的是哪一次的第一次?”
“就是我刚回到1992年,那时候你在便利店打工,我在屋塔房,偷偷看你。”
“你那个时候很怪。”
“哪有!”
“真的很怪,每次都看我,但又不说话。”
谢安琪笑了笑,“我怕你不认识我。”
“其实我那时候就认出来了。”他侧头看她,“只是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让我认得。”
“所以你假装不认识?”
“对。”
“坏蛋。”
“那你干嘛又回来找我?”
谢安琪没回答,风吹过来,她把头靠过去,把下巴搭在他肩上。
“我不想你一个人老去。”
他静静地回抱她,“我也不想你一个人回去。”
夜越来越深,星星被云遮住,他们没回屋里,而是在屋顶睡了一会儿。凌晨四点,谢安琪醒来,睁开眼时,天边泛起一点点淡蓝。谢安琪低头看他,他睡得很沉,呼吸稳定,手还抱着她的腰。她没动,只是用指尖描过他下颌线的轮廓。
如果时间能定格在这一刻就好了,但她知道不会。谢安琪知道,迟早她还会回去,或者更准确地说,被拉回去。只是这一次,她想等他醒来,和他说再见,谢安琪想,能不能至少这一次,不再不告而别,哪怕只是一次,也好。
天亮之前,谢安琪醒了两次。第二次醒来时,是被他臂弯里传来的细微动作惊动,郑禹胜没有完全醒,只是像做梦时突然意识到身边的人不见了般,手掌在空中摸了几下,摸到她的肩头,才又安静下来。
她悄悄看他,想起某年冬天,她站在电影院出口,他在银幕上笑着,脸上是少年才有的清澈和明亮。
那一瞬,她突然理解了一个从前不明白的词语,时光温柔地绕了一圈,把他交还给我。
而这一刻,她也想尽自己能做到的温柔,去交还给他一个完整的陪伴,谢安琪轻轻低头,在他眉间吻了一下,谢安琪心想,不管明天我还在不在,我今晚是真的很喜欢你。
……
早晨七点,他醒来时,天已大亮。
谢安琪正窝在厨房角落里用电炉煎鸡蛋,她没扎头发,穿着棉质长t,眼睛里还带着未散的困意。
他看着那背影,忽然觉得像极了未来,她听到他起身,回头笑了一下,“你醒啦。”
“嗯。”他走过去,“今天你几点要出门吗?”
“下午三点前去一趟邮局。”
“我送你。”
“你不是还有拍摄?”
“没事,我晚点去。”
谢安琪想说你不用这么麻烦,但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她知道他说要送她,不是为了浪漫,而是因为他怕时间又把她带走,于是她点点头,“好。”
公司楼下,郑禹胜停好车,给她拿背包。谢安琪正低头收拾东西,忽然有人喊了一句“禹胜哥!”
是一个年轻女演员,明显刚结束拍摄,手里拿着剧本,妆都还没卸干净。
郑禹胜点点头:“拍完啦?”
“嗯。”女演员看向谢安琪,“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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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郑禹胜说得很快。
谢安琪没露出异样,甚至还笑着点头:“您好。”
等那位演员走远了,郑禹胜才看她一眼:“不介意吧?”
谢安琪慢慢收起笑意,淡声道:“你该说我妻子。”
他一怔,随即低笑出声。
“那我下次改口。”
“不是下次。”她望着他,“是以后每次。”
他轻轻点头:“好,以后每次。”
……
屋外风声穿过木框窗缝,像是时间在缓缓流动,谢安琪在屋塔房的日子里,写了很多日记。
她怕有一天她又突然被拉回2018年,怕记不住这些细节,她写下每个夜晚他的样子,穿的衣服、洗碗时的动作、早晨起床时揉眼睛的样子,也写下自己对他说过的话,和他说完之后他没说出口的反应。
这些细节她不敢忘,她觉得郑禹胜也在用同样的方式,偷偷记住她,谢安琪相信,哪怕不在同一个时间线,记忆也会留下回声,他们或许不能共享一个完整的人生,但可以有重叠的四月,有交错的春天。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2018年,kcl公司会议室,实习名单还在核对。她坐在角落翻阅ppt,郑禹胜忽然推门进来,穿着西装,表情冷淡。
他们四目相对,梦里的她想站起来,但腿软得动不了,郑禹胜却缓缓向她走来,俯身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谢安琪在梦里没听清,只看到他眼里全是情绪。
只是记得梦里好像是在会议室,有点像某一次的会议,那是她刚进入kcl公司没多久的时候吧,公司会议室气氛紧张,每个实习生都要汇报项目进度与下阶段策略。
谢安琪坐在靠近末位的位置,安静聆听前辈讲解公司市场与kcl影视部最新布局。
屏幕上放着一组郑禹胜参演新剧的定妆照,摄影棚灯光打在他轮廓上,冷色背景下显出一种锋利而疏离的形象。
有人在她耳边低声议论:“你不觉得他比以前还要有吸引力吗?”
“对,我觉得他现在气质反而更稳了。”
“听说最近他都不参加聚会,连导演饭局都推掉了。”
谢安琪没出声,只是手指拧了拧笔帽,谢安琪低下头,眼底有一点藏不住的笑意,她知道他们说的没错,他真的变了,而那些改变,都不为别人,只为她。
但现在她醒来是窗外又开始飘小雨的屋塔房,楼下有声音,她走下去看了看是郑禹胜,郑禹胜拍完最后一个镜头后回家,一身是雨气,他笑了笑,把湿外套脱下,披着毛毯走上楼顶。
他有事情跟谢安琪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希望她能陪自己一起去拍摄。
……
四月第一周,他们去江原道取外景拍摄,谢安琪也陪同剧组,表面是以助理身份,实则是陪郑禹胜远离城市的逃避计划,他们在一个山间旅社住下,小屋外有木栅栏和一棵快开花的樱树。
“等开花我们再来一次。”她说。
“你觉得你能等到那天?”
“你觉得我不能?”
他没回答,只是把她圈进怀里,两人靠着站了一会儿,忽然从远方传来爆破拍摄的试音声。
“走吧。”她说,“你要拍电影的。”
“嗯。”他牵起她的手,“我拍完,咱们就去看海。”
“真的吗?”
“真的。”
晚上拍完戏,两人回旅社,导演说剧组聚餐,郑禹胜没去,他拿着洗净的青葱和蛋,做了一碗简单的蛋花面,谢安琪坐在窗边看山脚的雾气升起。
“有时候我觉得,你不是普通人。”他忽然说。
“我确实不是。”她接话很快。
他转头望她,“这么笃定的吗?我以为你会拒绝一番呢。”
谢安琪一愣,随即笑着说,“你这辈子最怕的事,是我消失吧?”
“是啊。”
“那我呢?”
“你最怕的,是我不记得你。”
两人都没再说话。
旅程结束那天,谢安琪坐在剧组的大巴车上,靠窗位置,双手抱着一本笔记。郑禹胜从车后走来,坐在她旁边,他递给她一张车票,她愣了一下:“你不是和剧组一起回首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