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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独江明远笑容有些不易察觉的僵化,端起酒杯低头啜饮。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喜喜就算为了慕南钊的颜面,也不可能坚决否定。
  于是笑着打哈哈,“嗯,快了。”
  “等真正定下,一定先告诉叔和婶。”
  说罢她举筷夹菜,偷眼看慕南钊没有不高兴,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提起小儿女们的姻缘,江家二老来了兴致。
  江父说,“其实你们别看子初嚷着先立业后成家。”
  “其实他早在一岁时就已经定了门亲事呢!”
  众人都好奇地笑了。
  吕晶说,“还有这事儿?”
  “怎么没听江县令说过。”
  江明远瞥了眼顾喜喜,不自在地嘟囔,“我爹喝醉了临时起意做的约定,怎能作数。”
  江父怕大家不信,起身说回屋拿信物来。
  江母这才笑着解说。
  原来是江父早年外出买牲口,结识一名同样从青田县出来的男子。
  两人一见如故,当晚在野外露宿喝烧酒,聊起来发现江家有个一岁的儿子,对方刚得了爱女,尚在襁褓中。
  俩男人一拍即合,当即交换信物,定下了儿女亲家。
  江母笑叹,有些遗憾说,“可惜了,我家这个不中用的,只记得对方姓顾,哪个顾、家住何方,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
  吕晶听的起劲儿,顺嘴笑道,“那真是巧了,喜喜姓顾,江县令刚好比喜喜大一岁。大家又都是青田县人。”
  小院里骤然变的无比寂静。
  吕晶察觉自己好像失言了,不敢去看其他人什么表情,尤其是慕南钊。
  她低头扒饭以做掩饰。
  寂静中,江父笑声爽朗地走过来,手里举着个银锁。
  “当时我打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银锁。”
  “正好一个给了未来儿媳妇,一个留给子初。”
  银锁放到桌上。
  吕晶看热闹的心再次起飞,凑近了看,大小、花样、正反两面镂的字。
  怎么看怎么眼熟。
  这次她没冒失开口,而是偷眼看顾喜喜。
  顾喜喜也想起了自己刚穿书时在张婶那看到的银锁。
  老爹顾扒皮在订亲当晚比亲家喝的更醉,以至于男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一概记不清了。
  顾扒皮只拿出一枚银锁说是信物,让女儿及笄后等着男方来迎娶。
  那时候的事顾喜喜本人当然没有记忆。
  只在后来时常听张婶念叨,顾扒皮是如何的不靠谱,当年如何被大娘子骂的狗血淋头。
  既然是个早就不知身在何方的订亲对象,张婶也就从没放在心里。
  尤其在顾喜喜超过了朝廷的适婚年岁,又买了个未婚夫婿回家之后。
  张婶更是彻底将这订婚当个笑谈。
  所以何景兰、吕晶、安庆和等人都见过家里那枚银锁。
  当然,慕南钊作为直接相关人等,更不会例外。
  此刻顾喜喜看着桌上的银锁,心头发苦,怎么该死的就这么巧!
  不然就装作不知道,像过去的十多年那样,继续混过去吧。
  顾喜喜正这么想着,就听江父说:“前些年子初专注学业,我就说等便等吧。”
  “可如今他老大不小了,我也相对清闲。”
  “我就想好了,先把银锁画下来贴寻人告示,要是还找不到。”
  “咱们青田县治下就那些村子,大不了我拿着锁一个村一个村去找,去问。”
  “说不定那孩子跟子初的缘分还在呢!”
  顾喜喜头都快埋到桌子上了。
  江明远看了眼吕晶,又看着顾喜喜。
  他早就发现这俩人反应很不对劲了。
  好像就从他爹拿出银锁的时候开始。
  江明远关切道,“喜喜妹子,怎么了吗?”
  江父、江母也看过来,“吃菜,动筷子呀。”
  顾喜喜不敢去看慕南钊的表情,同时内心天人交战。
  她倒是没有古人订了亲就必须履行的观念。
  只是为难。
  一来,江明远的爹娘这么好的人,若明知实情、明知江父这么大岁数还要拿着银锁挨村寻人,却还故意瞒着他们。
  顾喜喜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二来,与其让二老敲锣打鼓闹得人尽皆知,最后被他们找出来。
  似乎还不如当面承认。
  可是此刻承认的话,又将慕南钊置于何地?
  第470章态度明确
  内心挣扎过后,最终顾喜喜还是选择了坦诚,详述了这些年从张婶处听来的细节。
  然后她冷静道,“一模一样的银锁就在我家张婶那。”
  “听说那时我尚在襁褓中,我爹也的确是在外出买牲口的路上与人结识定的亲。”
  “若这银锁当真没有第三个,或许我就是江伯父要找的人。”
  江家人吃惊地看着顾喜喜。
  而江明远除了惊讶,眼中更多是复杂的神情,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若说他与顾喜喜无缘,偏在年幼时便有银锁定姻缘。
  若说有缘……
  江明远抬眼看向顾喜喜与她身旁的男人。
  心中一叹。
  若有缘,又为何那么晚才相遇相识,以至于迟来一步,便步步落后。
  江父先回过神来,惊喜道,“这么说来时间、地点,还有你爹的谈吐样貌全都对的上,再有银锁为证,”
  江父高兴地一拍大腿,“这亲事,十成十稳了呀!”
  伴随着他爽朗的大笑,周围却无一人跟着笑出来。
  这时候还的是女子细心,江母在底下用力捏了丈夫两下,示意他看对面。
  慕南钊垂着眼,沉默地吃东西。
  江父看着慕南钊,又转眼瞅瞅顾喜喜,笑容僵在脸上并逐渐褪去。
  对啊,瞧他这脑子,一高兴就忘了喜喜丫头如今已有了未婚夫。
  虽说是花钱买来的,但总归是朝廷派发,同样有效的姻缘。
  桌上的气氛变的有些微妙。
  江父江母面面相觑。
  这事儿还真有些难办了。
  江母又看向江明远,为娘的难能全然不清楚自家儿子的心思?
  她早就隐约察觉到儿子似对顾喜喜有意。
  奈何人家喜喜有个买来的夫婿,江明远从不名言心意,江母也就装糊涂不戳破。
  可眼下却有了更早订亲的优势。
  大业朝律法,一女不能许配两家。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僵局,先订亲顺理成章,后定亲者自动作废。
  江父内心则是对这个未来儿媳十二分的满意。
  想到当年那位豪爽可亲的亲家已经过世,准儿媳一个孤女这两年必定没少吃苦,他们江家没尽快去寻到她,也有责任。
  还好明远算是有出息,再成婚也不算辱没了亲家。
  江父表情严肃起来,清了清嗓子,决定作为一家之主,也作为两个孩子的长辈做个决断。
  江明远看出了父亲要做什么,先一步开口。
  “爹,喜喜妹子应该有话要说,您还是让她先说吧。”
  他含笑望着顾喜喜,眼中有怅惘,也有释然。
  仿佛一个渔夫放走了这世间最美丽的鱼。
  顾喜喜与江明远对视片刻,回报以感激的一笑。
  她的确无法回应江明远的心意。
  方才不着急开口,只因她内心早有决定,遇到任何情形都不可能再转移。
  所以这件事对她而言倒也简单。
  顾喜喜向江父江母郑重一礼,“承蒙二位长辈不弃。”
  “然,喜喜今日言明此事,只为退婚。”
  “明日便将银锁信物送还,还望成全。”
  江明远微笑着答应,“既然订亲的对象是我,那我便代表自己答应了。”
  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准儿媳又飞了,江父大惊,“子初你这是!”
  江明远温和地示意父亲稍安勿躁,接着道,“只有信物和口头约定,并无婚书为证,此婚盟原也做不得数。”
  “女家择日退回信物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顾喜喜定定看着江明远,片刻,道,“多谢。”
  江明远坦荡又温柔,顾喜喜若说全无感动是假的。
  然而感动终究与心动不同。
  顾喜喜从始至终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离开江家,顾喜喜正要登车,却看见慕南钊站在那不动。
  她疑惑地扭头,“你干什么去,上车啊。”
  慕南钊淡淡看着她,神情有些莫测,让人辨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我还有些公务,就不同你一起回去了。”
  说罢,也不等顾喜喜有何反应便转身离去。
  只剩顾喜喜和吕晶驾车返回。
  顾喜喜索性将车厢门帘挂起来,靠在吕晶身后,方便说话。
  吕晶心有余悸道,“突然知道你那个素未谋面的订亲对象是江县令,我以为你会蒙混过去,结果你自己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