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
与应指尖一顿。
她本意是想逗弄这个突然变得脆弱的哪吒,指尖从他眉心滑到鼻梁,再轻点他紧抿的唇。
“亲哪里?”她故意问。
哪吒没说话,只是张口含住了她作乱的指尖。
温热的舌卷上来,轻轻一吮,与应想抽回手却被他扣住手腕。
灯光摇曳间,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这张脸她看了千百年,却在此刻陌生得心惊。
莲花化身本该无垢无尘,可眼前的哪吒却美得近乎妖异。
长睫投下的阴影里,金瞳灼灼如焚,鼻梁高挺如刃,薄唇因为沾了她的指尖而泛着水光。
明明是征战沙场的武将,却比月宫仙子还要精致三分。
男身女相,真是一副好皮囊。
“你……”与应意识到自己玩脱了。
哪吒松开她的手指,俯身逼近,与应下意识后退,却被他一把扣住后腰。
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呼吸交错。
“与应,你好坏。”最后一个字音刚落,他就狠狠咬上了她的唇。
不是吻,是咬。
带着惩罚意味的啃噬,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和愤怒都发泄出来。
与应吃痛,想推开他,却被他扣住后脑加深这个吻。
混天绫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腰,将她牢牢固定在他怀里。
她向唤往生绫,却发现自己的法宝叛变了。
“我明明不想这么对你的。”他在亲吻间隙断断续续地说,声音里带着委屈,可动作却凶狠得像要吃了她,“可是你……你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若即若离,让他患得患失。
与应被他亲得喘不过气,眼前发黑。
她能感觉到两人还在不断下坠,冰冷的虚无已经漫到了胸口。
“哪吒……”她挣扎着偏开头,"我们……会死……”
“那就抱紧我。“哪吒贴着她的耳垂说,“与应,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只有我。”
与应被迫贴在他胸前。
许是因为死得太早的缘故,他们体型皆留在了少年时期,可哪吒到底是武将,身体比她大了一圈,她一文官,在这怀抱里,竟也显得有些小了。
好软……哪吒混乱地想。
他的手顺着她的脊背往下,按着她的腰往自己身上贴。
与应太瘦了,瘦得让他心疼。
他记得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在天庭时,她还会因为偷吃殷夫人做的点心被他笑话。
与应环住他的脖颈,在窒息般的亲吻中勉强回应。
“哪吒,我恨你……”
哪吒的动作顿了一下。
“你凭什么忘了我又擅自想起来,你到底想要什么?”
红线在他们之间游走,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哪吒借着这红光看她,眼神疯狂又执着。
“我要你的爱与恨都属于我,我要你生生世世都只能和我纠缠在一起,哪怕是杀意,哪怕是厌恶,我要你的全部都属于我。”他这话说的自然,又疯得让人安心。
与应觉得自己也不正常,竟有些莫名的兴奋。
“你是想把我关起来么?”
“如果你愿意。”
“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
哪吒笑了:“那就不要爱我了,恨我吧,永永远远。”
是的,她不会原谅他,可心底某个破碎的角落却诡异地被填满了。
她渴望的从来不是平淡如水的感情,而是这样疯狂的爱,极致的恨。
纵使这爱给了她痛苦,纵使这恨灼伤了肺腑,却令人上瘾。
可痛苦是不能独自痛苦的,要将他也拉下水才行。
与应在心底冷笑。
她没有那么大度,没办法原谅,没办法真的说算了,她会一点点报复回去,叫这朵自诩圣洁的莲花也尝尝这痛苦的滋味。
但此刻,她面上却显出几分顺从,甚至主动环住哪吒的脖颈,将脸埋在他肩窝处,藏起眼中翻涌的算计。
哪吒垂眸看她这副乖顺模样,唇角勾起一丝了然的笑。
他太了解她了,这丫头眼底的冰还没化尽呢,哪能真这么听话?
但他不拆穿,反而配合地收紧手臂,下巴蹭了蹭她发顶,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与应,我们做吧。”
她咬住唇,强忍着没躲。
雨滴砸在画卷上,可那墨是红的。
红得刺眼。
从画卷里两道背离的身影中间晕开,先是吞没了留白,又爬上白衣少女的衣襟,最后缠住红袍少年的袖角。
一条红线。
是情丝,也是枷锁。
哪吒低头看怀里的与应。
她闭着眼,睫毛颤得厉害。
千年前,她也是这样,在他怀里发抖。
只不过那时是因为疼。
现在也是因为疼。
但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与应,你看。”
他指着那幅被雨水打湿的画。
画里的红袍少年不知何时转过了身,正伸手去够白衣少女的袖子。
与应睁开眼,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她看了很久,笑了。
“假的。”她说,“画都是假的。”
她抬手去擦那幅画,想把红色擦掉,可越擦越脏。
最后整幅画都变成了红色。
她很清楚,自己亲手将亲密的两人画成背离,她也清楚的记得,天庭那场婚礼之后,她告诉哪吒,自己烧掉了婚书。
哪吒那时说,烧了就烧了吧。
殷夫人的双雀帕子,被他毫不犹豫的丢进火盆,上面依偎的小鸟想飞走,却被连理枝困住,只能一起死在那场火里。
是啊,烧了就烧了吧。
就像那年被他亲手杀死的自己。
就像她心口那个永远填不上的洞。
雨越下越大。
画卷彻底糊成了一团。
红与白交融的地方,渐渐浮现出新的图案,是枝并蒂莲。
如同他们一般,哪吒将她紧紧锁在怀里,咬着退却的步伐,一步步逼近,占领。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身上,粉嫩娇柔的莲花开满两人周围,莲蓬颤巍巍抖动,唇齿交融间,哪吒喂她吃了颗莲子。
又苦又甜。
“与应,我们也是并蒂莲。”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永远分不开。”
与应没说话。
哪吒吻她,她咬破了他的嘴唇,抱她,她抓伤了他的背。
“够了。”
“不够。”
“口是心非,身体倒诚实。”
“……闭嘴。”
可心里还是会被这份守护打动。
他总是坚定不移,擅自闯入她的心里。
明知是块内里掺毒的点心,偏要吃下去,他会笑着说,明明甜得很。
他心知肚明,她不爱他了,他只是离不开她,想用残留的爱意困住她。
他以为,她不爱他了。
她说,我确实不爱你了,哪吒。
但她没有告诉他的是,她其实没有烧掉婚书,她去月老那里,把命牌毁了的时候,旁边得见心之所向的水池中。
她看到的,还是哪吒。
但与应想,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因为比爱刻骨的,是恨啊。
心底最圣洁的回忆被罪孽玷污,情天孽海淹没了画中人,只剩纠缠的余色。
“与应,我们回家吧。”
家?
与应茫然地眨眼。
她还有家吗?
那个有殷夫人笑着煮面的家?
那个有哪吒闹着要糖吃的家?
那个有她偷偷藏起婚书的家?
早就没有了。
早就烧成灰了。
“回不去了,哪吒,我们回不去了。”
哪吒摇头。
他指着那幅画。
“回得去。”他说,“只要你想。”
与应看着那幅画。
画上的两个小人,一个红衣,一个白衣。
手牵着手。
雨水砸在画上,晕开了两个小人的脸。
可他们的手还是牵着的。
紧紧的。
他们的身体紧紧相贴,渐渐又下起了暴雨,噼里啪啦的下着,哪吒执着伞,却还是有雨水落到她脸上。
她伸手去接,掌心里渐渐满了,满到几乎溢出来,可心里却越来越空。
画中人只是画中人。
假的。
都是假的。
第78章
与应浑身酸软得像是被拆开又草草拼回去的傀儡,反观哪吒,呼吸平稳,金瞳清亮,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纠缠不过是饭后舒展筋骨。
凭什么?与应恨恨地想,他是吸食我精气恢复的吗?这朵食人花!
更让她心头火起的是,这片虚无之境,丝毫没有要放他们离开的迹象。
脚下依旧是望不到底的深渊,四周依旧是粘稠的黑暗,只有那盏提灯,固执地投下一小圈昏黄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