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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中一凛,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言语,却令自己十分羞愧,忙道:妈妈从前总说尽人事,听天命,现在我把能做的事都做完了,其余的自然再不会奢求什么。
  妈妈听了,满意地点点头,道:那你和襄儿好好玩,我老了,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两人往成家巷子走去,一路上每走几步便会有一个摊位,两人走一会儿看一会儿,到了成家巷子口时,已经是人山人海了。我望着摩肩接踵的人流,不禁动了回去的心思。
  龙姊姊,咱们往前面去!我叫人给咱们留了两个好位置!正思索间,襄儿拉起我的手往前走去。罢了,总归不忍拂了她的意,跟着往前挤着。
  两人在靠前的位置刚一站定,面前就放起了一朵五彩烟花,引得周围人惊叹连连,过不多时,忽然感到后背给人一拍,扭过头去,只见一个诺大的老虎面具下,一张熟悉的小脸正满是惊喜地望着自己。
  我不由笑了,伸手抚摸着她的羊角辫,道:阿圆,你也来了,你姐姐可曾跟来?
  阿圆点点头,指着身后一女子道:您放心,是阿姐陪我一起来的,说着又朝襄儿甜甜一笑,郭姐姐好!
  我此时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阿圆口中的那位阿姐恰好也挤了过来,见阿圆无恙,温言道:下回莫要跑得这般急,教人好找。
  她的声音不高,低沉沙哑中略带着几分焦急,想来是阿圆又一声不吭地跑开了,才让她阿姐如此着急。
  眼前这人戴着一只兔子面具,此时目光正好与我对视,见我也在看她,又随即扭到一边,讪讪地挠着头,一副见不惯生人的样子。
  阿圆的姊姊自己是见过的,然而无论是从身高还是声音判断,这个人绝不是她。
  那么,会是谁?
  一颗心,此时突突跳了起来。待要说些什么时,天空忽然窜起一个双龙戏珠的焰火,照亮了天际,阿圆指着天空激动道:燕大夫您快看啊!
  一个不留神,再回头之际,那人已是远远站在了一旁,像是在刻意避开人群。
  如同黑暗里无人知晓的影子。
  第167章
  夜色凄迷,庭院里石灯里的烛光摇摇曳曳,微风从窗户缝隙送来,锦帐随风而动,带来一丝凉意。
  已然忘记这是自己失眠的第几个夜晚。近日发生种种如流云从脑海中掠过,集市、人群、兔子面具。
  兔子面具。忽的心中大恸,曾几何时,在那热闹非凡的芙蓉灯会上,那人举着一只做工精致的兔子面具,言笑晏晏地将人瞧着......
  眼角一热,两行泪从脸颊滚落。
  只是一个如此相似的人罢了。如何会有这般的巧合?辗转反侧,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前院隐约传来,猛地睁开眼,几乎是下意识握住了枕边玉佩,一颗心扑通直跳。
  王......老大?门闩落下,看清楚了来人。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失落,我朝来人怀中看去,只见一个脸色惨淡的小姑娘正迷迷糊糊倒在王老大的怀里。
  阿圆!襄儿在一旁惊呼道,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忙将人请入医馆,让王老大把阿圆放在罗汉榻上。
  襄儿,去取我的银针。我吩咐道。
  襄儿忙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她将一个布包递来,低声道:蝉衣伯母刚刚问怎么回事,我和她说有病人来问急诊,不想让伯母担心。
  我点点头,此时已然把脉完毕,道:只是惊吓过度,你去取一些安神的药来就好。
  其间,王老大就在我身后小心翼翼地看着,直到我施完针,眼见阿圆悠悠醒转,让襄儿带去厢房歇息,我和王老大留在医馆中,他这才将前因后果道来。
  哎呀呀,这回,这回要不是阿圆她姐姐,我真不知道,真不知道......王老大哽咽道。
  我略加思索,道:您的大女儿当真是临危不惧。只是......我微微一顿,她于何时拜师学艺的?也没听阿圆提起过。
  王老大话头一止,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其实吧,其实......阿圆这姐姐,是不久前才认识的。那位姑娘喉咙好像受过伤似的,说多了话就一直咳嗽个不停,平日里是个寡言少语的性子,也不说自己从哪儿来最近就一直在船上帮我干活儿,开始的时候我也挺奇怪的,只不过见她孤身漂泊在外,阿圆这妮子又缠着人家不放,这才熟了起来。她自己一个人走江湖,难免要学点防身之术,您说对不对?
  我点点头,王老大便继续道:今晚也是阿圆非要吵着去成家巷子那儿看烟花,我拗不过她,这才拜托人家川姑娘带阿圆去,谁知,谁知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那位姑娘当真是王家的恩人啊。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和王老大同时抬眼望去,只见阿圆竟然来了。
  阿爹!燕大夫!阿圆张开双臂扑向王老大,一张小脸已不似先前苍白,王老大惊喜道:妮儿,你没事啦?
  阿圆认真地点点头,道:襄儿姐姐给我闻了一种好闻的香,我就好了。说着,只见她附耳在王老大耳边,轻声细语一番。
  王老大听完,先是面皮一抖,忽而恢复正常,直起腰咳了一声,道:还不快谢谢燕大夫和郭姑娘!
  阿圆听罢,转过身诚恳道:阿圆谢谢两位姐姐的救命之恩。
  我掩唇笑道:回去还是该好好谢谢你的阿姐才是。说罢,暗暗观察起王家父女的神色,王老大倒还好些,阿圆听我主动提起她的阿姐,神色一僵,接着嘿嘿一笑,道:那是自然啦。
  王老大突然道:已经过了子时,太晚了,我赶紧带孩子家去了,她阿娘该着急了。
  我点点头,道:极是,您且将这个安神香带回去。
  王老大两手接过,急忙带着阿圆离去。
  襄儿和我并肩立在竹里馆门口,望着父女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夜凉如水,天上银汉灿烂,微风过处,巷子两旁的竹叶簌簌作响,襄儿手里提着一盏琉璃灯,若有所思道:我还说让阿圆在咱们这儿留宿一晚,谁知在厨房煎个茶的功夫,那孩子已经悠悠醒转,听见我回来,目光从墙上那副丹青转开来,接着从床上一跃而起,倒是把人唬了一跳,我忙问她去哪儿,那丫头嘿嘿一笑,说自己一点事儿都没有了,现在只想跟着王老大回家去。我这才把她带了出来。
  我将目光从夜空收回,两人往回走着,出声道:你可知,阿圆一见到王老大,说了些什么?
  襄儿望着我,不解地摇了摇头,道:那小丫头今晚神秘兮兮的。
  我嗯了一声,襄儿那时站得较远,听不到也属正常,可是,坐在另一张太师椅的自己,却将内容无意中听了个七七八八。
  阿圆对王老大说的是我看见一个长得很像川姐姐的人,她的画像,就挂在燕大夫的卧房内。
  第168章
  从前并不觉时间有如何分量,直到自己成为了等待的一方,才真正体验到,那个人在分别十六年里的心境。
  从分别起,不知不觉间,也看遍了青州府的四季,春风、夏雨、秋蝉、冬月,竹里馆也名气渐大,人员迎送往来,竟慢慢习以为常,将行医当作了生活的一部分。
  不是没有怨过,刚开始的时候尤甚,怨宿命、怨天玑阁、怨......抛弃自己的她,不解这十几年为何命运要一而再地戏弄自己。若是,若是能始终像在活死人墓时那般,万事不扰于心,岿然不动,倒也是一件幸事。
  一阵骤雨打来,惹得芭蕉低垂,发出扑簌之声,思绪被牵回,举目四望,不知何时已至黄昏,低叹一声,将纷繁思绪压下。雨很快便停了,我披了一件轻衫,足尖轻点檐角,离开了竹里馆。
  青州府是一座典型的江南水乡,青砖白墙,小桥流水,背靠江南最大的玉泽湖,青州府水产丰富,是以慢慢成了一条上下游的产业链,将周围几座城的水产生意都串了起来。加之湖光山色甚美,也有不少茶馆歌坊将自己的产业扩张到了玉泽湖上。还未临近,便听到某楼船中传来一阵歌舞声乐,欢声笑语。
  我悄然来到离王老大不远处的一条船楼下面,里面约莫是经营茶水生意,文人雅客络绎不绝。
  黄昏逐渐末至山头,湖面上几家大一些的船楼都亮起了灯烛,各色灯笼依次垂下,随着夜风微微摇晃,倒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之景。
  忽的,身后响起一个声音:燕大夫?
  我闻声转过身去,见是一张陌生面孔,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那人大概四十上下,青黑色长衫,燕大夫,别来无恙。那人做了一揖。
  我勉强一笑,却是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人,请问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