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煜没有跑,还能给他敷衍做饭,连着做半个月,他已经很开心了。
“张秘书,肖煜为什么半个月都没来了?”江刑问。
张秘书蠕动嘴巴,按照肖煜的话术说:“他,他说他最近身体一直不太舒服,就不便来来回回了。”
江刑放下碗:“是他让你这么说的吧。”
张秘书沉默了一会儿,坐下来,对江刑意味深长道:
“小江总,你说你这是图什么呢。我说给你找个专业护工你不要,非得让他来照顾你,他不来,你就宁愿干耗着,什么事都自己来。”
江刑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反问:
“他最近在干嘛?”
张秘书收拾桌子,“没干嘛,就在家里闲逛。”
闲逛……不会一直在找身份证和手机吧。
江刑想起自己把这些重要的东西都收到了一个保险柜里,柜子用的密码是他自己的,很容易破解。
他放下碗筷,站起身来:
“帮我办一下手续,我要出院。”
他还是不肯放弃逃离。
“小江总,你……这还没好呢。”
“我好得很,我要回去。”江刑说完,就去柜子里拿来便装,把病号服换上,催促着张秘书送自己回家。
肖煜每天都要在各个房间穿梭,所有的柜子抽屉犄角旮旯翻找一圈,还是什么都找不到。
他回到江刑房间,累趴趴地瘫坐在地毯上,抠着上面的毛,自言自语:
“江刑到底把东西放哪了……”
他缓了一会儿,拍拍屁股,打算离开房间,再去其他地方找。
肖煜打算去厨房给自己弄点吃的,再次路过了一个锁住的房门,上面还挂了牌子,是书房。江刑办公的地方。
这些天因为这间房门始终反锁,导致他一直没进去过。
他怎么就没想到,万一,东西是在这里面呢?
想到这里,肖煜去研究那把门锁,普通的拧动型。
反正江刑在医院,现在就他一个人,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他找来了一把锤子,对准门锁猛猛砸去。砸到第十下的时候,门锁松动了,狼狈地挂在上面,门敞开了一条缝隙。
他推开门去,里面漆黑一片,被江刑拉了不进光的窗帘,偶尔能闻到一阵古怪的香水味儿。
肖煜打开灯,四周巡视了一圈,翻箱倒柜在办公桌下的拉柜时,一个保险箱映入肖煜的眼帘。
他拽了拽上面的锁,旁边有一个屏幕亮起光,是密码锁。肖煜竟然有一点窃喜。
他立刻输入自己的生日,不过这次错误了。
江刑的毛病就是喜欢设置一些特定时间,所以这个密码非常好破解。
第二下他输入了江刑的生日,就被打开了。
一如既往的愚蠢。肖煜冷笑着,打开了柜子。
肖煜感谢自己聪慧的脑子。
手机和身份证,签证,护照,全部都在。
他立刻把所有东西揣进怀里,兴奋不已。
就在准备离开时,肖煜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了搁置的纸业上。
他从保险箱里拿出那份被订书针订在一起的两页纸,那是一份疾病诊断书。
姓名:江刑
性别:男
年龄:23
这是五年前的病例,临床诊断的结果是:
双向情感障碍,孟乔森综合征,科塔尔综合征
普遍来讲,就是一种躁狂加抑郁且否定自身存在的装病型人格障碍,悲观心理极强,经常觉得自己早已死亡,且常常伴随自杀倾向,总是通过伤害自己,装病装傻掩饰自我来博取他人同情和怜爱。
他猜得没错,这些年他一直坚信江刑是有一定精神方面的问题的,不然他的一切行为都太过反常,和正常人完全不是一种思维导向。
他有病,所以他那样疯狂偏执地爱自己,也是因为他只抓到了肖煜那一点点的,再平常不过的爱。
肖煜捏着病例的手越发颤抖得厉害,跪坐在地上,浑身冰凉无力。
“阿煜?”
一个不可思议的声音浮现在耳边,肖煜猛一抬头,发现江刑正站在门口,他把病例藏到身后,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还没到出院的日子吗?”肖煜反问。
江刑步步逼近他,随后伸了手抽出他藏在背后的病例,仿佛什么要命的事情被发现一般,浑身僵直,垂下了眼睛,用前所未有的沙哑音色质问:
“你,看完了?”
肖煜倒吸了口凉气,“嗯……你,怎么会想起来去看心理医生?”肖煜还是对此不太理解,江刑这样的人竟然还会承认自己有病。
结果下一秒,江刑就撕掉了病例,失声否认:
“这是误诊,我没病。跟我出去。”他要去拉肖煜的手,肖煜躲开,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不依不饶:
“你没病?你要是真觉得自己没病,就不会把五年前的病例藏在这么个地方落灰。”
“你就是不敢承认,只要你坚信自己没问题,就可以一直问心无愧地找我,囚禁我。说白了,你就是自私,就是想借着我给你一点安慰,你以为把病例锁在这里封存起来,就能否定你的病症吗?”
“江刑,你是一个胆小鬼。”他推开江刑出去,留下江刑站在原地,盯着地上持续落下来的纸片,和肖煜的话一样轻飘飘的,压得他喘不上气。
那一刻,他才真正的碎掉了。
肖煜出来后,发现张秘书在大厅坐着,就坐电梯下楼去,问他:
“张秘书,去意大利的航班今天有吗?”
张秘书查看了一下,回道:
“今天没有,最早的一班是明天晚上七点三十五的。”
“你要回去了吗?”
肖煜回头看了一眼楼上的江刑,虽有几分不舍,还是毅然决然道:
“嗯,耽误太久了,我那边的客户肯定都等急了,我得回去恢复工作。”
“那我帮你订吧,今晚你收拾一下。”张秘书说完,给肖煜订好了机票,肖煜叮嘱张秘书明天一定要切记提前两个半小时来接自己,并且告诉他自己不会以任何理由回去,如果江刑跟他说不去的话,什么理由都不要相信。
张秘书没懂肖煜的意思,迷迷糊糊地看了他半天。很快,江刑的声音再次出现:
“你不用再提防我了,我放你走。”
当肖煜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什么?放自己走?
肖煜诧异地看着江刑,而江刑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身边,咬了咬唇,扯起嘴角:
“既然我用什么办法都不能留住你,阻挡你离开,那我不当胆小鬼了,我放你走。”
“与其让你这么痛苦,其实我更希望你不要那么恨我,因为……我是真的爱你。”
肖煜很久没这么认真地看着他了,接收到放他走的消息,本来应该是感到高兴的,可为什么……又会这样的沉痛。
肖煜捏紧了去双拳,哽咽出声:
“你,说真的?没有骗我?”
江刑苦笑:“说到底,我还是怕你。怕你恨我,不要我,不爱我,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已经拼尽全力去争取了,但好像……我的方式错了,一错再错,再也不能让你爱我了。”
为什么,他的话语总有一种在跟自己告别的感觉呢?
哦,对,他放他走了,就是在告别啊。
肖煜的心脏被淹在了一个充斥着各种味道的缸里,快要淹透了。
一旁的张秘书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眼睛扑闪了几次,哪怕是饱经风霜的他也不能读出这对兄弟的隐喻。
“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爱不爱的?”
肖煜回避了张秘书的问话,搪塞着送他出门:
“没什么,你记得明天按照约定时间来接我就行,辛苦了。”
张秘书离开后,肖煜回望渐渐远去的江刑,他的步伐僵硬,如同灌了铅。肖煜看不到的地方,江刑的眼泪肆虐。
他这一生,活得真失败。
“江刑!你要说话算话,放我走了,不要再找我!”肖煜从身后呼喊他,江刑没有给他回应,而是一个人回了房间。
肖煜不知道去哪里将就一晚,他实在是不想回到那个阴暗的地下室,就找了个二楼大厅的宽敞皮沙发睡了一晚上,打算明天起早点,洗洗漱漱收拾利落了,给江刑做了饭就离开。
睡到半夜时候,肖煜被一阵哄闹的噪音吵醒,他猛地睁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身,耳朵里不断传入玻璃瓶掉在地上摔碎的嘈杂,肖煜不解,以为是遭了贼,就循着声音传播的方向找去,最后停在了酒柜前。
只见红酒阁间里亮起一道微弱的灯光,江刑靠在酒柜旁边,拆了酒一瓶一瓶的往嘴里灌,喝完喝不完的全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肖煜眉头一皱,立刻上前阻拦。
“江刑!你干嘛呢?伤还没好谁让你喝酒的!”肖煜夺下他怀里喝到一半的红酒,严肃地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