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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浮冰 > 第113章
  “好嘞。”
  小黄其余优点皆可忽略不计,最大的就业优势就是听话、心大、能搬能抬,并且操作得一手复杂流畅的航拍。
  时闻四个月前从易觉离职,小黄乍一听闻,天都塌了。他跟时闻差不多时间进新闻社,平时跟她协作最多,关系也最好。那会儿扒着椅背呆呆看她收拾东西,一句“姐”喊得九转十八弯,蹲在村口的土狗似的,看着怪可怜。
  时闻嫌弃地一根手指推开他脑袋,将自己在楼下咖啡店的会员卡转给他,又随手将一个崭新的纸盒递过去,“喏。”
  小黄低头一看那个眼熟的英文印刷logo,人傻了,颤巍巍的手拆开,里面躺着一支nikon的70-200f2.8全画幅镜头,市场价小两万。
  “不是,姐,你这、这……”
  办公室没别人,时闻早跟同事吃过散伙饭了。她把东西收的收,扔的扔,最后就拎了个托特包,随便挥了挥手准备走人。
  “不是又攒首付又攒老婆本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吗,有点闲钱还净琢磨着给女朋友买包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接外快也得有趁手设备,算我天使投资给你了,以后赚到钱还我。”
  小黄眼泪汪汪,也不结巴了,嗷一声要扑上去抱大腿,“姐你是我亲姐!你上哪发财去,把我也带走吧!小的给你当牛做马!”
  时闻面无表情将其缓缓踢开,淡定按下电梯下行键。
  虽然初创时期的确缺信得过的人手,但时闻起初是真没打算把小黄带走。毕竟小公司前途未卜,刚毕业的小朋友,还是在大企业捱段时间履历会漂亮些。架不住小黄去意坚决,转头就给hr发了离职申请,哼哧哼哧投奔新老板去了。
  反正易觉家大业大,有他没他,没差。
  时闻创办的传播平台项目,在极短时间内迅速成立,最终命名为《focus对焦》。旗下出品以数字媒体为主,计划在一年内逐步拓展实体期刊、图书、展览、沙龙及创意产品等领域。
  目前团队已招揽志同道合的全职人员近三十人,包括编辑、设计、策划推广及人事行政等岗位,另有合作签约摄影师十余人。时闻兼任主编和出版人。
  工商注册地兜兜转转还是选在了云城。主要是公司多数人都生活在这座城市,时闻的户口和人脉关系也都落在这里,走出版物经营许可证之类的流程,以及日后做出版发行,或多或少都可以更顺利些。
  台风离开的那天,她直接飞安城,拉了早有意向的筱林,还有以前领她入门的记者前辈欧阳入伙。
  筱林作为副主编,负责多方约稿,以及各种行政相关事宜。欧阳作为项目总监,和时闻共同统筹内容制作。
  因为他们不是单纯的地理风光摄影项目,核心要往人文艺术方向深度拓展,所以有独立审美、有采访撰稿和选题整合能力的人,作为团队骨干非常重要。
  以时闻为主导,三人会议迅速确定团队规划、运营模式、广告招商方向以及创刊前三期的主题。
  留筱林在云城看顾后方,时闻十一月初就带队出发前往欧洲采风取材。
  与此同时,欧阳也带队去了加拿大,他们刚在丘吉尔镇拍完北极熊的迁徙,回到卡尔加里休整,准备挖掘一系列滑雪故事。
  另有一队同事在阿根廷,一队在墨尔本。
  与新闻行业不同,时效性对他们而言并那么不重要,优质的持续输出能力才是关键。因此他们的行程没有那么强的目的性和指向性,可以慢条斯理地同时做好几件事,为填充素材库做前期准备。
  圣诞过后,北欧的冬冷得更加阴郁。
  suv匀速行驶在瑞典境内笔直的深灰公路上。沿途雪地静谧,尽是被纯白覆盖的屋檐与松枝。
  小黄打开天窗,放飞无人机,坐在副驾操控鸟瞰视角。
  时闻抓着方向盘,一边跟fiona聊稿件的调整方向,一边平稳向前驶去。
  他们此行一路向北,要跨越一千公里,从瑞典进入挪威,前往诺尔兰郡的港口城市博德。
  早早联系好的华裔向导freja和她的挪威丈夫matias,已经整装待发,订好船票在那里等待他们到来。
  博德有轮渡通往罗弗敦群岛,可以开车上船,三个半小时航程,抵达罗弗敦南部的莫斯克内斯。
  他们计划当夜在奥镇住宿,翌日到雷讷,除时闻以外的几个户外爱好者准备挑战冬爬reinebringen,歇一日再到莱克内斯。这样由南至北,沿着e10公路慢慢逛慢慢拍,一路自驾至北极之门特罗姆瑟。
  在特罗姆瑟停留两日,再飞奥斯陆,约一次建筑工作室访谈,逛一逛蒙克美术馆和歌剧院,最后从奥斯陆启程回国,云城落地解散,放半个月的春节假期。
  冬雾独家
  走的是和时闻第一次来时完全不同的路。
  进入极夜之后,罗弗敦群岛的白昼很短,约莫只有四五个小时。早上九点多日出,下午两点就开始日落。运气好的话,可以看见月亮与朝阳同时挂于深蓝天际。
  因为天气不错,无雨无雪,云层不厚,风刮得也不算猛烈。他们没有特别关注auroraapp的预测和kp指数,就想着碰碰运气。反正在罗弗敦停留的时间够长,岛上风景开阔、光污染低,偶遇极光的概率相当高。
  在雷讷,他们入住雪山下一栋红墙民宿,透过落地玻璃,可以看见低饱和度的粉与蓝在天边变幻交织。
  “agatha,需要帮忙吗?”向导freja从后面探了探身,用腔调略有点歪的中文温和问道。
  “不好意思,久等。”时闻收敛心神,收起手中的contax645,轻盈跳落,踩着雪回到路边。
  “没关系。”freja友善又开朗地笑,“看你使用这种老相机非常有趣,跟那些长枪短炮不一样,出来成片一定很棒!”
  “谢谢。”时闻将相机斜挎背好,回以一笑,“希望我曝光没有出错,不然辜负了这番风景。”
  同行其他人都留在民宿里,一部分准备餐食,一部分为第二天的登山徒步做行装整理。
  时闻和freja临时出来跑腿,赶在酒品购买时限之前,买点啤酒和日用消耗品。
  超市就在附近,她们步行前往,没有开车。天色已暗,日落后的蓝调时刻格外浪漫,令时闻忍不住频频停下取景,将短短一段路拉得很长。
  冰川消融,海水倒灌,峡湾破碎。
  时隔几年,再度闯入这片冰天雪地,那种清凛、寂静而沉郁的梦幻感,还是没有一丝一毫改变。
  freja拎着一提以冰川水为原材料的精酿啤酒,边往回走,边与时闻闲聊,“感觉agatha你对罗弗敦挺熟悉的,以前是不是来过?”
  “也谈不上熟悉。”时闻接过她手中另一个袋子,回答说,“学生假期时来待过几天。”
  “跟家人?”freja好奇追问,“还是男朋友?”
  “男朋友。”时闻笑了笑,“也是家人。”
  没来得及对这个答案表达什么友好的调侃,freja的手机就响了。她的丈夫在通话中询问她们的进度,说是已经把食材都处理好了,雪山下打火锅,就等啤酒到位。
  freja英语和挪威语混讲,语气自然亲昵,不自觉夹杂几句打情骂俏,很有新婚夫妇甜蜜的氛围感。
  挂断之后,freja有些不好意思地和她相视一笑,拉着她走快了几步,“酒鬼一个,打来投诉来了。”
  时闻出来得匆忙,只记得带上死沉死沉的相机,却忘了带手机。抬头看了看天色,深蓝已经渐渐向沉黑转变,她呼吸一口寒气,随意问起,“国内现在是不是快过零点了?”
  “差不多,六小时时差。”freja把手机屏幕翻过去给她看,“有什么要紧事吗?”
  时闻盯着跳动的数字看了几秒,摇了摇头,又抿唇笑了笑。
  “就是难得天气好。”她轻轻叹息,“希望今晚有好运气,能碰见极光。”
  步行至民宿门口,有段斜斜的坡道。时闻让freja先将东西拎进去,自己又流连了一会儿,多拍了几张夜间峡湾与渔屋的空镜。
  罗弗敦冬季温度在零下,但实际体感并没有那么极端地冷。时闻穿一件柑橘色冲锋衣,头戴一顶软绒绒的冷帽,远远看着,像一只缀在枝桠熟透的小橙子。
  后面传来引擎的声响,时闻眼睛对着取景器,没有即刻回头看,只及时往旁边避了避。
  一辆全黑路虎,充满压迫感,缓之又缓地经过她身边。
  尾灯猩红,似欲停留,然而并没有。片刻过后,轮毂滚动,又朝路灯指引的前方慢慢驶去。
  空茫茫的雪地,发出被打扰的轻微声响。
  时闻端着相机,若有所思望去一眼,不知怎的,心底倏忽升起一个微妙念头。
  酒足饭饱过后,民宿里气氛热闹,几个年轻人将switch底座接上屏幕,开始边笑边闹玩起马力欧派对。
  除了小黄要苦哈哈地上楼剪视频,时闻也没参与。她在露台架了相机拍延时摄影,顺便跟筱林打电话,一边沟通工作细节,一边聊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