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笔文斋 > 穿越重生 > 燕雀安知 > 第53章
  萧应婳这些话说出口,外头的百姓早已鸦雀无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道声音带头说:“我等愚钝,不知江家娘子如此大义,愿向江家娘子请罪!”
  第一个人说了话,后头便七嘴八舌地跟上了:“是我等已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实在对不住江家娘子。”
  “江氏大义,可堪掌书一职!”
  门口的萧应婳,里间的江书鸿,听着外头此起彼伏的“江氏大义”,同时露出一个笑来。
  打了胜仗,两人心情大好地回了将军府,萧应婳向绛珠吩咐道:“交代他们做些好的来,给我们庆祝庆祝。”
  “佛跳墙得有,再来个卤鹅,白切鸡和鱼生也一并上了吧,今日本将军胃口好……”
  东南地区沿海,海物齐全,特色众多,对萧应婳这种饕餮之徒而言,犹如仙境。
  正兴冲冲交代着,青锁却匆匆寻了来:“将军,节度副使崔氏求见!”
  萧应婳就皱起了眉头。
  节度副使的位置,从名字便可分辨一二,平日里协助节度使处理军政事务,节度使空缺时甚至可暂代职权。
  除了萧应婳这个实质上的节度使,崔氏就是东海三镇地位最高的长官。
  他这个时候突然来求见做什么?
  虽被搅了兴致,却也不能不见,萧应婳叫人请了他到书房来,江书鸿自是又躲在那处屏风后头。
  屏风后头已摆了她的案几、椅子和茶杯,萧应婳处有人求见时,这就是她的常驻地。
  江书鸿听到一阵脚步声,而后是衣服料子摩擦的声音,便知是崔氏已进来行了礼,果然听到萧应婳语气平平问道:“不必多礼,崔副使所为何事?”
  “将军,听闻今日已出了这批征辟的名单?”崔氏明知故问。
  萧应婳不欲与他多纠缠,只淡淡道:“嗯。”
  崔氏却也不急,缓声道:“将军愿令女子做官,是敢为人先的大事,下官不敢置喙。”
  “然而上一次选些小官小吏,只做补充之用,全是女子便罢了;这次的位置都在要职,十三人中竟有十个是女子,显得对男子太不公平,是否……稍微过了点?”
  崔氏能感觉到,将军越听他往后说,周身的气压就越低,待到最后一句,面色已十分冰冷。
  然而他绝不能任由她为所欲为。
  她是公主,是金枝玉叶,是皇子皇孙,再如何胡作非为,总有人为她兜底,于是总做出这些匪夷所思的事。
  自己却是实实在在要端这个饭碗的,不能放任她胡闹。这些年他行事一向稳健,连年考核都是优良,若不是她从天而降,节度使的位置都指日可待。
  半路杀出来就算了,还要做这些有悖伦常之事,他不得不出手管管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了。
  于是硬着头皮把最后一句话问出了口。
  “往日里一向只有男子当官,凡有些才能的,早已被推举出来过了;女子却从来不能当官,自然有许多沧海遗珠在外头,选出来的也就更多些,不是很合理么?”
  “不过是那些男子早了几年入仕罢了,照这样算来,确实对女子不太公平。”
  萧应婳眼神虽是危险的,语气却很平和,一五一十地为他算这笔账。
  崔氏听闻此言,心下更是着急。他心里的预期是有几个女官女吏便够了,听公主这意思,竟是要把没被发现的女子人才都搜罗回来?
  于是不免语气有些生硬,竟带了点质问的口吻:“照将军如此说,竟要把那些有能耐当官的女子都招进来,直到男子与女子的数目对半开才使得?要有一半的女子才够?”
  “自然不是。”萧应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写着“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一半的女子哪里够,她们有多少才学能力足以胜任的,自然就来多少。”
  “何来对半之说?”
  【作者有话说】
  “有时候人们问我,在九位最高法院大法官中,要有几位女性才足够?我回答:九位。人们对这个答案表示惊讶,但当大法官由九位男性担任时,却没人对此提出质疑。”
  ——鲁斯巴德金斯伯格
  致敬[加油]
  另外向老师分享高兴事,我今天又刷到自来水了!我要昭告天下我有多幸福[星星眼]
  第47章 女官
  ◎她有比自己仕途更要紧的东西要保护◎
  “荒谬!”崔氏闻言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时竟似忘了尊卑之别,质问起上峰来,“稍有个两三成女子为官便罢了,公主还要无节制地往里头招?如此阴阳倒置,成何体统!”
  这种人萧应婳见多了,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高声唤道:“青锁,送客!”
  “你回去自己反省吧,”她声音不重,却毫无温度,“若能改过自新、好好协助新政推行便罢了,若有丝毫阻碍之举,这个节度副使的位置,有得是人坐!”
  在崔氏惊怒的眼神中,她最后补充道:“还有,不要再称我公主。我早下过令的,叫我将军。”
  崔氏被青锁“请”出去时,口中仍在念叨“您会后悔的”。
  她当然会后悔。崔氏已暗自决定,回去后会尽他所能寻出这两批女官女吏的错处,定要叫殿下自食恶果,明白她的决定有多异想天开。
  然而他崔氏能想到的,江书鸿和萧应婳怎么会想不到?
  早在这批女子正式上任之前,就被召到一处,由萧应婳亲自交代了:
  “你们是东海三镇乃至整个大晟,第一批为官为吏的女子,诸位肩上担着的,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无数双眼睛都盯在你们身上。”
  “外头那些声音,前段时日诸位想必也都听过了,不想让女子做官的大有人在。你们出一点差错、露一点怯,那帮人便能说出无数个道理来;便是你们自己不犯错,也多的是人摆好了圈套,引诱你们钻进去。”
  “这其中的危险之处,不必我再多说,只盼你们处处行事小心,莫要被人抓了把柄,须知咱们是来做大事的,不是来给人当靶子的!”
  见底下众人面色严肃,想必是都听进去了,萧应婳心下稍慰,又安慰道:“咱们不惹事,却也不怕事。若是有人存心刁难,或是任何感到不对劲的地方,只管来报与我听,本将军必当为你们做主。”
  萧应婳束起的马尾静静垂在身后,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难得的严肃神情,双眸亮得惊人。说出这些话时,显得格外从容而有力。
  使得底下众人也安心了许多。
  那些暗处的眼睛并没有让人等多久,行事招摇、受人瞩目的蒲夏首当其冲。
  上任近一月,她已逐渐熟悉了各项事务,无非是记录和核对船舶税银、贸易文书,难度并不高。
  难得的是,蒲夏做事十分公正刚硬,比之原先的男子官员,查探出浑水摸鱼的船只时更为敏锐,处理起肆无忌惮的老泼皮来态度也更为强硬,反叫原本不少钻空子的漏网之鱼无处可躲。
  也因此很得共事的同僚们信重,连那些男官竟出人意料地欢迎她,常笑称她作“铁面蒲夏”,处理复杂、敏感些的关税事项时,也总请她坐镇。
  一来二去,码头上传遍了蒲大人最是处断明快、铁面无私的传闻。
  蒲夏从来就立志做个利落、公道的好官,半月前还是市井中踌躇满志的少女,如今已是执掌海税的“铁面蒲夏”,自然十分喜悦。
  每每被如此称呼,面上虽作势叫人休要胡言,心里却是高兴的。
  因此当那位男同僚怯生生地找上来,求她一并去看看时,蒲夏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报关时留下那么多处明显的税额少算,当咱们是傻子不成?可惜他们的人实在太多,又显得那样凶,我实在不敢独自去对峙......”
  这男子名叫苏文,是他们这里年纪最小的一个,说话时怯懦畏缩,绕着手指求她,十分我见犹怜。
  蒲夏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保护弱小的豪情,边在嘴上恨铁不成钢地说着“你一个当官的怕他们作甚”,边身体很诚实地抬脚出门,带着苏文就寻了去。
  路上已在翻阅那艘船的货册,眉头越皱越紧:“南洋檀香三十箱,珊瑚五匣,这一项报税银怎么只有二百两?”
  “檀香市价一箱值八十两,三十箱该抽税九十六两,珊瑚还要另算,”她朱笔一划,“这账最少也少算了六十两。”
  “可不是,”苏文苦着脸跟着她,“那船上的人却坚称没算错,我一看就是场*硬仗,这才求了姐姐来......”
  到了码头,见那船主是个面团似的中年人,脸上的神色却很不耐烦:“怎么要等这样久?还不能走吗?”
  蒲夏面无表情,只把货单亮给他看:“南洋檀香三十箱,只交税银三十六两,还想就这么走了?”
  那中年男子并不接货单,反似笑非笑道:“上头写错了,船上并非南洋檀香,而是普通的杂木,当然值不得多少钱。”
  这话说得荒唐,他自己都有些不信,只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与蒲夏对视,眉目间写满了“你奈我何”,挑衅的神情已掩盖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