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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穿越重生 > 燕雀安知 > 第55章
  “既无撕裂痕迹、又无淤积血块,怎么会无故血崩?”
  叫原本已准备下定论的刑房师爷落下涔涔冷汗,从此再不敢草草应付女尸。
  再如东海织造局里,向来是摸着绸缎定品级,手指头一捻,次品的也能说成上等品,只需银钱二两,拿来中饱私囊。可自打女提调上任,这套把戏便再玩不转了。
  因她们原是民间织户,指尖一触便知丝线掺没掺假,又一心要做出些真正的事情来,绝不肯徇私枉法。于是织造局的油水少了,东南织造却因品质稳定,好名声渐渐传了出去。
  茶课司的女监丞带着茶农上山,亲自示范了采茶手法,讲究的是一芽一叶,指尖轻提,采出来的茶叶嫩尖挺秀,冲泡时根根直立、茶汤清亮不涩口。几个月下来,东海茶叶比往年多卖了整整两成价。
  自用了女官核验户籍以来,男子胥吏从前不敢查的深闺绣户,她们抬脚便进,隐户漏丁便无所遁形。从前为怕麻烦而避开,或是粗心错漏之处,亦被一一寻去,登入户籍。
  田亩账册更是翻天覆地,新上任的司仓参军自创了三色勘合簿,朱笔记主家自陈,墨笔录四邻佐证,靛笔标实地丈量。这一查,许多对不上账的田契便现了原形。
  新市丞、市令整治起商铺也并不手软。从前男市令收钱划摊,总给相熟的商户留出风水宝地;如今女市令拎着算盘亲自重排了位置,又按各行业利钱抽成。
  女市丞更是改制了连坐市牌:一铺作假,整行商户禁市三日。逼得众人连夜举报了掺假的那几家商户,毕竟断人财路有如谋财害命,别人不仁,自然不能怪我不义。。
  江书鸿都不由抚册而笑:“这倒是个好办法,先前怎么没人想到?”
  “大约是那群男子更笨一些吧,”萧应婳就随口接道,“也不必太聪明,家中总有女眷庇佑爱护他们的。”
  东海三镇本就有相当的人口基数,如今勤于治理,又如此刑狱清朗、吏治清明、商贸繁盛、户籍严整,自然政通人和、百业俱兴。
  此间说得轻巧,其中却有千万种辛苦。且不提其他众女子的勤勉奋进,单是江书鸿与萧应婳,已较刚来此处时,肉眼可见地消瘦许多。
  江书祺近日常常来信,言朝廷对他监视日益疏松,甚至有时调动兵马,竟无丝毫京城的消息。
  他疑心,萧景明已有了对付他的法子。如今这样声东击西的计策,恐怕维持不了太久。
  算起来,已偷来了四五个月的喘息,是时候了。江书鸿心道。
  ......
  延禧宫,酒香氤氲。。
  “这些年,便是有多少年轻貌美的新人入宫,朕始终没薄待你一分,”萧景明今日不知为何,拉着荣贵妃饮了许多酒,又做出一副醉后掏心窝子的情态,“只因在朕心中,弱水三千不及你青丝一缕。”
  昔日的荣德妃,如今已是皇后一人之下的荣贵妃了,听到皇上这样的话,仍忍不住一阵恶寒。
  从前近十年的日子里,萧景明虽高高在上、骄矜自傲,却终究是个冷静自持的好君王。
  自从江书鸿逃出宫去,他却脾气变得暴躁易怒,行事也越来越没有章法。
  今日虽是在她计算之内,接下来两人该互表忠心、谈成大业,却也没想到这男人选了这样的开头。
  贵妃强忍着鄙夷,依偎在萧景明怀中,做出了难得信任与依赖的姿态:“臣妾知道,皇上一向待臣妾这样好。”
  “朕有时觉得,待你还不够好,”萧景明很满意她破天荒的知情知趣,“沈氏善妒,打理六宫多年,朕膝下竟只有一个孩子;又恃宠而骄,竟放任女儿在外头这么些时候,也不曾回来请安。”
  还不是你没用,奈何不了她与江书鸿。贵妃暗自腹诽。
  沈皇后近日确实做出了不少惹皇上不快之事,近十年相敬如宾的帝后,如今竟冷脸好几日;沈家的势力也没闲着,屡屡在朝堂上当众驳斥皇帝一派官员的提议,毫无敬畏之意,也难怪萧景明如此忍耐不得。
  “这个皇后之衔,她早已德不配位,”萧景明犹沉浸在自己的深情中,“倾容,朕更属意于你。”
  来了!
  方倾容心中警铃大作,知道这些天的安排起了成效,终于来到了这最关键的一步。
  越到最接近的时候,就越要沉得住气,方倾容从他怀里起身,做出恰到好处的震惊之色:“皇上,您竟愿为臣妾至此......”
  “然而沈家势大,萧应婳已有兵权在身,又似与江家结盟。他们两家自南北合力,恐于江山社稷有危!”
  萧景明读出她震惊之色中的一点期盼,接收到了想要的反应,忙又顺着引出了真正要说的话。
  “你母族方家,却向来是朕信任的肱骨之臣。若有你父兄的兵力,便可不惧他们两家之势。”
  他最核心的意思终于说了出来,无论前头包装得多情意动人,萧景明本质上要与贵妃商讨一个交换。
  他忍不了沈家了,要扶方家上位。他愿给方氏独女方倾容一个皇后之位,来换得方家鼎力相助,帮他换下沈家。
  方倾容面上似乎还未能从这件事中回神,心下却已暗自松了口气:江书鸿交给她的第一件事,她已圆满地做到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
  (上次忘了加在作话里,蒲夏的现实原型是步惊云老师,我不是很了解她,只是从她脱口秀的缩影中感受到的,有没有人懂一下!
  第49章 起兵
  ◎永熙八年,镇海大将军愤而起兵◎
  后宫从来都是前朝的缩影,从前者的局势,其实足以窥见后者的格局。
  沈皇后端坐凤位多年,背后是盘根错节的沈氏一族。
  朝堂上文有沈老大人稳坐尚书令之位,门下弟子遍布六部;武有沈清溪当年一举夺下武状元,如今已是羽林卫统领。更有女儿萧应婳方长成,初次领兵便以雷霆之势平定东海之乱。
  沈家的权势,早已如参天古木,枝繁叶茂到遮天蔽日的地步。
  前贵妃江氏背后的江家亦是煊赫一时,其父江远亭在朝堂执掌吏部多年,其兄江书祺在北疆经营军队数载,因此同样是萧景明心中的一根刺。
  如今的贵妃方氏,背后的方家却显得安分许多。虽其父兄尽掌西北边境的军队,却世代镇守西北,自打先皇即位以来更是鲜少踏入京城,毫无插手朝政的姿态。
  这份识趣,反倒让萧景明多了几分安心。
  原本在他的构想里,这几家应是鼎立之势,如此才能相互制衡,使得皇权安稳。
  可惜如今,因萧应婳与江书鸿暗通款曲,沈家与江家隐隐有结盟之势。
  江书祺其实已和朝廷撕破了脸,如今的相安无事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萧应婳在自己的属地庇佑江书鸿这个罪人,听闻还给了她官名在身。
  这两家的联合,隐隐已有不受他控制之态,直指他身下龙椅。
  萧景明独自在养心殿的书房坐了许多个日夜,终于下定了决心。
  与这样迫在眉睫的威胁相比,一家独大的后果便不是他此时需要担忧的了。只能先扶持起方家,待收拾了沈、江两家,自有办法慢慢料理。
  萧景明自认给出的诚意很足。
  沈皇后固然无子,荣贵妃难道就有了?自己却愿意许给她后位,已是天大的恩赐。
  从她的反应来看,对这个筹码也是惊喜的,只待她去报与父兄了。
  方氏还年轻,以后未必不能有孩子,若有皇后的位置,诞下的就是嫡子,方家便能一跃成为下一任皇帝的外家。
  这样的诱惑,萧景明自信方家拒绝不了。
  方氏果然提出要写信与父兄告知,萧景明自然答应。面上说不急,待明日再写也是一样,一副不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写家书的信任模样。
  然而次日方倾容真的提笔时,延禧宫的眼睛却早就盯紧了。
  如此还不放心,信件刚一送出就被截下,呈到了御前。
  萧景明仔细检查过火漆完好无损,才用银刀缓缓启封。信上字迹工整,内容确是转述圣意,询问父兄意见,字里行间隐有期盼与说服的意味。
  “送去西北吧。”萧景明看得目露满意,命人将信重新封好,加急送了出去。
  他仿佛已经看到方家军铁骑踏破北疆将军府大门的景象。
  方老将军的回信来得很快,与萧景明预料的一样。信上也写得很简单:
  “......陛下欲以凤位相托,臣等虽肝脑涂地,亦难报圣恩于万一。臣一介武夫,唯知听命于君,若陛下有命,方家儿郎愿为陛下手中利剑,荡平不臣,以报君恩。”
  方家人还是这样磊落耿直,从无二志。
  萧景明不再犹豫,拿出早已拟写好的废后圣旨,在次日朝会时,命鸿胪寺官员当殿宣读;又由礼部誊黄刊印,通谕各州府衙门张榜公示。
  “朕承天命,统御万方,后宫之治,当以德行为先。然中宫沈氏,久居后位,非但未能母仪天下,反多失德之举,实难再承宗庙之重。今察其罪愆,昭告天下,废为庶人,移居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