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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穿越重生 > 燕雀安知 > 第56章
  “其一,多年无嗣,中宫失德。沈氏入主中宫十余载,膝下无出,致使国本空虚,社稷无继,有负朕恩,有违天和。”
  “其二,阴毒善妒,谋害皇嗣。当年薛氏有孕,本为皇家之喜,然沈氏妒恨难消,暗中挑拨薛氏与夏氏相争,致使薛氏落胎,皇嗣夭折,罪不容诛。”
  “其三,恃宠而骄,不敬皇威。沈氏屡次僭越礼制,言语不恭,行事狂悖。其女萧应婳,亦效其母,目无君父,骄横跋扈,朕屡加训诫,仍不知悔改。母女二人,藐视天威,乃大不敬也。”
  “朕念及旧情,免其死罪,然中宫之位,断不可再容此等无德之人。即日起,废沈氏皇后之位,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幽居冷宫,非诏不得出。其女萧应婳,亦削去封爵,收回兵权,闭门思过。”
  此诏一出,朝野震动:大晟建朝数百年,废后之事也不过寥寥两三桩,若皇后没有犯下十恶不赦的大错,理应走不到如此动摇社稷的一步。
  废后易致朝纲紊乱,已有些重臣欲联名上奏;民间亦是议论纷纷,揣测那所谓薛氏夏氏之事究竟细节如何,沈皇后又是如何骄横,竟能把皇上气到这一步。
  比重臣反应更快、比宫中的小道消息来得更早的,是沈皇后的女儿萧应婳。
  前去宣旨的使节到时,萧应婳早已得了消息,命亲兵列阵相迎,却拒不跪接圣旨。
  而后亲自夺过圣旨,朗声宣读,而后一声冷笑,当众掷于火盆。
  那使节脖子上架着刀,眼睁睁看着烈火吞噬黄绢,已紧闭起了双目,做好命丧于此的准备。
  萧应婳却命人放开了他,任其自行归京。
  使节有些不可置信,鼓起勇气抬头去看萧应婳,便见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掷地有声道:“你不知道这条规矩吗?”
  “两军交战,不杀使节!”
  他在原地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行事无法无天的公主究竟要干什么。
  永熙八年仲夏,帝嫡长女、镇海大将军萧应婳,愤而起兵。
  兵分两路,一边是水师突袭,由副将陈氏领兵,战船沿运河北上,直逼津门,切断朝廷漕运;一边由萧应婳亲率骑兵迂回,从青州疾驰,欲绕开重兵防线,直扑京畿。
  东海文士连夜抄写了千份檄文,由快马分送各州郡,张贴于城门、市集。一份被撕去,便再张贴;人虽被捕,檄文内容已被孩童举着传遍了大街小巷。
  “母后德配天地,母仪万方,天下万民,有目共睹。今皇帝听信谗佞,宠妾灭妻,构陷中宫,幽禁贤后,竟致其遭废黜之辱!”
  “我虽年幼,亦知孝义。母冤不雪,何以为人?君父失道,当正其过,今率义师入京,非为谋逆,实为清君侧、正纲常。但诛奸佞,不伤百姓;唯问昏君,不累无辜。”
  “皇帝不察忠奸,不辨是非,致使六宫寒心,天下扼腕。天命昭昭,岂容昏暴?愿四海英豪,共襄义举,还我母后清白,复我朝纲朗朗!檄文到日,望风响应!”
  檄文从东南向北传去,最先响应的却不是距离最近的地方,而是最远处的北疆。
  镇国大将军江书祺举兵相应,征讨檄文自北向南分发,与东南形成呼应之势。
  “臣江书祺,北疆戍边十载,铁甲染血,白骨铺路,自问无愧于君,然陛下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我江家老父江远亭,为官鞠躬尽瘁,从未得一声民怨、一道弹劾,竟无故被贬为庶人。父母年逾花甲,被流放瘴疠之地;舍妹无端被废,冷宫之中被赐鸩酒。陛下刻薄寡恩至此,令忠臣寒心,将士齿冷!”
  “今闻镇海大将军举义师,清君侧,江某愿率北疆三十万铁骑响应。檄文所至,凡有血性者,当共襄义举!”
  江书祺的发难早在萧景明的预料之内,南北合力的兵势对如今得了方家助力的他而言,也不算难以招架。
  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萧应婳起兵这样快,两者是由江书祺追随萧应婳,而非萧应婳应和江书祺。
  因此起兵的理由也并非他原本的预想。
  为母雪冤?确实是个孝义昭彰的好理由。
  然而既然要用这至纯至孝的名头,若他以沈皇后的性命相逼,她这个孝女该如何选择呢?
  收势投降?还是一意孤行、继续北上?若不顾母亲性命,执意继续谋反,这孝义的大旗,她还舞得动吗?
  萧景明想到此处,面上已露出些志在必得的玩味。
  “去,再拟一道公文,张贴出去给她和天下百姓看看,”他冷笑着吩咐道,“就说再不主动释兵解甲,冷宫里她母亲的性命不保。”
  “朕倒要看看,她要怎么选!”
  说罢犹觉得不放心,又命人去把冷宫里的废后沈氏带过来,要放在近处亲自看着。
  得令的宫人还没走出殿门,外头已有小太监惊慌失措的声音,未经严禄平的通禀转达,便直直刺入了他的耳朵。
  “禀皇上......”那太监的声音颤颤巍巍,不守规矩便罢了,还如此上不得台面,萧景明不由皱起了眉头。
  “今晨寅时三刻,冷宫值守发现、发现......”那小太监几乎已不敢说下去,萧景明眉头一跳,心里已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寒意,“废后沈氏,已自戕于房梁之上!”
  萧景明手中的茶盏“啪”的一声碎落在地,热茶溅湿了龙袍下摆,他却有如未觉,心头只盘旋着一句“不好”。
  这一来,不仅没有了逼降萧应婳的筹码,反而还能被她拿去大做文章。
  眼下要打的是时间差,他先一步知道,就能先散布出去沈皇后畏罪自杀的消息,好让局面对自己更有利。
  萧景明急声唤严禄平准备吩咐,那小太监却硬着头皮继续道:“废后娘娘屋子里,还留着一封遗书,本已被奴才们收了起来,来的路上却听说,宫里、宫里已传遍了......”
  【作者有话说】
  悲报:摸鱼被抓了,工作日好像真的只能日三了[爆哭]
  喜报:这周末应该就能完结了[加油]
  悲报:非常非常喜欢的沈婉林牺牲了[爆哭]
  第50章 求死
  ◎沈婉林这条命值得一个江山的重量◎
  “当年凤台盟誓,言犹在耳,今竟以莫须有之罪废我中宫。薛氏落胎,乃皇帝亲手断绝龙裔,全为阻挠夏氏与薛氏一族联盟之故。”
  “沈氏满门忠烈,父兄为尔江山鞍马劳顿,尔竟行鸟尽弓藏之事;幼女为尔开疆拓土,尔却欲除之而后快!今本宫愿以血洗冤,以死明志,九泉之下,且看这寡恩之君,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应婳吾儿,勿悲勿惧!母后今日之死,非畏罪,非怯懦,乃以三尺白绫为你祭旗!他既容不得忠臣孝子,你便替天行道,为母后、为天下人讨个公道!”
  沈皇后的遗言堪称字字泣血,不仅明明白白说了“以血洗冤”,显得蒙受冤屈的可信度高了许多,更是递了“祭旗”的话口,叫萧应婳更师出有名。
  这样的消息,他手下的人自然知道要瞒住,然而却还是叫人传了出去。
  不是已把沈氏的羽翼尽数折了,才放她入了冷宫吗?怎么还能有办法如此迅速地把消息散播出去?
  果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萧景明紧紧攥着御案的边角,手上和额角青筋暴起。
  这个相敬如宾十几年的年少夫妻,最终用性命摆了他一道。
  萧应婳也够狠,竟能拿亲生母亲的性命作筏子,不愧是他萧景明的女儿。
  若不是个女子,若不是这样不受掌控,若不是被乱臣贼子所惑……他其实很属意这样的继承人。
  可惜了。
  然而萧景明这头以为是萧应婳的布置,萧应婳那头却毫不知情。
  母亲的死讯,她是从外人口中听到的。
  萧应婳的军队养精蓄锐许久,又有周密部署,一路连破南京、扬州,下一站便是楚州。
  楚州是大运河的关键节点,控制着淮河的入运河口,一旦失守,则北方门户洞开。南方的城池防守普遍薄弱些,才能容许萧应婳长驱直上,然而此等南北交界的要地,自然也是兵力重点把守之处。
  大军已准备好迎接一场硬仗。
  不曾想真到了城门前头,上方不见丝毫弓箭手、弩炮的布置,亦无预备倾倒沸油、滚石一类的迹象。
  在萧应婳警惕的目光中,城门竟由内而外缓缓洞开。
  里头士兵列队出城,卸下武器堆放在地,以示无抵抗意图;楚州刺史一人当先,着素服姗姗而来,持印绶与户籍册,作势就要跪迎。
  这是不攻自降的意思。
  以楚州驻军的兵马数量,理应有迎战之力,何故不战而降?萧应婳不敢放松,只紧紧盯着刺史。
  却见他身无甲胄,步履蹒跚,直走到萧应婳面前二十余步之处,姿态十分诚恳。他将印绶与户籍册摆在身前地上,这才躬身长揖,声音中竟有悲切之意。
  “殿下节哀,皇后娘娘崩逝,举国同悲,然社稷动荡之际,还望殿下暂抑哀思,以凤体为重。大业未竟,天下仍需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