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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穿越重生 > 燕雀安知 > 第57章
  “你说什么?”
  萧应婳险些从马背上跌下,堪堪稳住身形,一鞭子甩在身前的地面上,而后鞭稍直指那刺史,怒喝道:“你怎敢如此咒我母后?”
  然而她气势虽足,指尖却已微微发抖。
  “公主原来还未得知......”刺史闻言稍顿,而后面露不忍,声音压低了些,“今日皇宫刚传出消息,皇后娘娘已自裁于冷宫,留下遗书一封昭告天下。”
  “下官早年曾蒙沈老大人教诲,忝列门墙。皇后娘娘幼承庭训,德行人人称誉,岂会行悖逆之事?此番以死明志,必是蒙受不白之冤!下官思及此,心如刀绞。”
  “下官愿报沈老大人生前知遇之恩,雪娘娘沉冤;助殿下廓清朝纲,效犬马之劳。今日不战而降,非畏死也,乃择明主而事耳!”
  也许是真因为知恩图报、匡扶正义,抑或是自知作为沈老大人门徒,即便不站队也难以再得皇帝信任。无论如何,刺史已摆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投诚模样。
  平白添了这样的助力、免去了一场硬仗,将军应感到高兴才是。
  然而萧应婳只觉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对他后面的话听不见分毫。
  她只恍惚看着眼前人的嘴唇不住地翕动,重复着让她天旋地转的那寥寥几个字:
  “皇后娘娘已自裁于冷宫。”
  从城门大开时,被保护在后方的江书鸿已得了消息,飞速纵马赶向了前头。
  刚到了萧应婳身边,便听到刺史这样一番话。
  江书鸿虽亦是心脏狠狠一紧,一时难以接受,身体却已比脑子更先反应过来,翻身下马冲上前去,在萧应婳旁侧扶住了她。
  堪堪接住半边身子倾斜下来而犹不自觉的*萧应婳,使她不至于当众落下马来。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出奇平稳:“刺史深明大义,弃昏投明,得您相助,我等如虎添翼。”
  她看到刺史面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
  她感受到萧应婳越来越重地压在自己身上,扭头看去,找不出她双目中的神采。
  江书鸿只好更用力地扶住她,边在腰后悄悄掐了她一把。
  萧应婳突然吃痛,这才惊醒回神。
  她知道江书鸿的意思,正是刚达成合议、收复手下的时候,主帅不可露出情绪不受控制的一面。
  因此尽管脸色苍白,她仍勉力强撑着出了声:“望刺史勿负今日之言,他日功成,必以高位相托。”
  江书鸿知萧应婳状态实在不好,不愿再勉强她,便向刺史示意:“既如此,便请楚州城迎我大军入内休整吧。”
  “还要劳烦刺史大人,请人誊抄份皇后娘娘的遗书来。”
  刺史自然忙不迭应了,请将军入城休息,道是很快就叫人抄好送过去。
  江书鸿道了谢,翻身骑上了萧应婳的马,两人共乘一骑,迎着列队官兵、城内百姓的欢呼相迎,缓缓入城。
  萧应婳却似失了魂魄,只直挺挺地僵坐在马背上,待揽着她到了落脚的地方,江书鸿已有些心慌了。
  遗书并不难得,因已传遍了大街小巷,刺史很快便亲自送了来。江书鸿与他客套两句便送了客,拿进去展开给萧应婳看。
  萧应婳盯着上头的字,却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一个,只怔怔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明明每个字她都认得,怎么合在一起,就进不了她的脑子?
  她终于知道,人在最悲伤的时候,其实连歇斯底里的力气都没有。
  江书鸿不敢放任萧应婳这样下去,紧紧将她拥在怀里,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这世间有千千万万个母亲,性格、容貌各有不同,她们之间从未交流过这件事,甚至绝大部分终生不会见到彼此,却很有默契地,哄孩子时用着一致的节奏。
  慢一分怕止不住孩子的啼哭,快一分又怕惊吓到她。
  萧景明也曾把受宠的妃嫔、把儿时的萧应钧和萧应婳这样揽在怀里轻拍,却总要笨拙地去回忆母亲的动作。
  爱人是女子的天赋。
  江书鸿听到几声轻响。
  啪嗒、啪嗒。
  是豆大的泪珠落在纸张上的声音。
  她轻轻松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能哭出来就好。
  萧应婳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伏在江书鸿肩头开始剧烈颤抖,痛哭声像被扯碎的布帛,时不时发出溺水般的呛咳。
  化悲愤为力量、完成母亲的遗志,那理应是很久之后的事。早觉自己已是个大人的萧应婳,如今只想不顾一切地哭到昏天暗地。
  若能把自己哭晕过去,醒来时发现只是儿时的一场噩梦,该有多好。
  江书鸿虽也悲痛,与沈婉林的交情却终究没有那么深,又知道此时萧应婳已摇摇欲坠,需要自己把事情撑起来,因此头脑竟清醒得不可思议。
  她想不明白的是,皇帝怎么会让沈婉林就这样死了。
  江书鸿从未小瞧萧景明这个对手,他虽刚愎自用、傲慢易怒,头脑却转得不慢。自己这一路总能夺得先机,不过是从一开始就布置比他快了一步。
  他一定能想到,此时的沈皇后死不得,这是他能与萧应婳“行孝道”旗号叫嚣的筹码;若沈皇后真的身亡,反成了他不仁不义的把柄。
  也因此,她们料定萧景明不仅不敢动沈婉林分毫,反而要千方百计护住她的性命。有此把握,这才敢在她还困在宫中时就起兵。
  待萧景明真走出了以沈婉林作要挟的那一步,她们自有后手。
  沈婉林却就这样自戕了。
  不仅如此,还留下这样一封字字句句有利于她们的遗书,还以如此迅速之势,传到了天下百姓耳朵里。
  萧景明连这都阻拦不了吗?江书鸿知道绝无可能。
  这一切的说不通,都指向了唯一的答案。
  沈婉林是主动求死的。
  没有萧景明相逼、没有仇敌暗算,沈婉林的死因与她展示于世人面前的毫无二致:她自尽而亡。
  她以死明志,她以性命为女儿祭旗。
  江书鸿恍觉被一种比悲伤更锋利的东西刺穿,她绝不允许这个女子枉死。
  沈婉林这条命值得一个江山的重量。
  ......
  废后的遗书以萧景明阻拦不及的速度传遍了大江南北,此前的废后圣旨与遗书中的控诉处处打架,人们很难不相信一国之后用性命证明的冤屈。
  如今局势未定,明面上无人敢议论此事,关起门来在自家饭桌上、至交的密谈里,皇帝的刻薄寡恩似已成了定论。
  也就使曾经为母雪冤、如今是为母报仇的萧应婳之军,显得更孝义两全,名正言顺。
  已在道德上占领了至高地,江书鸿的后招也接踵而至。
  【作者有话说】
  今天加班,时间不够,但写得很顺,有望双更!不必专门等,明早起来可以看一眼,万一呢[星星眼]
  第51章 内应
  ◎他的状元郎叛变了◎
  去岁九月乡试放榜时江书鸿见过的那批学子,已于今年二月赴京会试,再经四月二十一的殿试角逐,终在五月初一的传胪大典上金榜题名,各授官职。
  这一科最令人瞩目的,当属状元傅游艺。
  殿试之上,他一如既往策论精辟,一举夺魁,按例授翰林院修撰,掌修国史、起草诏诰。未几,又因才思敏捷、应对得体,擢升侍讲学士,俨然成为朝中最耀眼的新贵。
  新的热灶冉冉升起,想烧的人比比皆是。说媒的冰人几乎踏平了傅宅门槛,宴饮邀约的帖子更是堆满案头。
  不过旬月,傅状元的名号便已传遍京城,成了茶楼酒肆间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直到沈皇后接连被废、薨逝、遗书尽传朝野,镇海大将军起兵北上,关于他的讨论才渐渐歇了下去。
  这个名字在官员百姓心头仍留有余温之际,又重回到所有人的视野里。
  这一届新科状元傅游艺,当街敲响了登闻鼓!
  登闻鼓就设在神武门外,供百姓击鼓鸣冤,直接向朝廷申诉冤情,甚至有机会由皇上亲裁。
  在层级森严不可逾越的当下,登闻鼓几乎是唯一允许平民或低级官员越级上告的途径。也因此,击鼓者需先受廷杖三十,这样的代价并不轻易,以至于数月之间才有一次动静。
  登闻鼓一鸣,是远近百姓都要兴致勃勃来围观的大事;更遑论今日敲响这鼓的,竟是新科状元傅游艺!
  值班的御史已不知如何是好:按律,击响登闻鼓应受廷杖三十;然而眼前这人是朝廷如今最有前途的青年才俊,他又怎敢擅自下令杖责?
  于是只好出言相劝:“贤弟若有冤屈,自可直接报与皇上,以你受皇上青睐的程度,必不至于蒙冤,何苦要来受这个罪?”
  “兄台不必再劝,”傅游艺却一拱手,谢绝了他的好心,“今日我有半分差错,全是自作自受之故,与兄台无半分干系。”
  “还请兄台尽快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