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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穿越重生 > 燕雀安知 > 第61章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贺尚书伏地叩首,眼底闪着狂热的光,“此计若成,外族最多劫掠些财帛女子,陛下的江山却能得以保住!”
  “还有最后的人手能去传信,只要陛下点头......”
  良久,萧景明终于又无力地跌坐回龙椅之上。
  “你退下吧,”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朕要写封信交代出去。”
  【作者有话说】
  猜猜是谁的飞鸽传书[墨镜]
  第54章 弑君
  ◎他们倒在了同一片血泊之中◎
  得此密报,江书鸿与萧应婳不再犹豫,率三千精锐杀入了皇宫。
  一路上竟未遇什么阻碍,皇城的防守空虚得出人意料。两人在午门前勒马,看着宫墙上稀疏的火把,明白了萧景明的打算。
  “他在收缩兵力,”萧应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缠绕的丝绦,不解喃喃道,“即使如此,也撑不了多久的。”
  一路到了乾清宫外,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
  江书鸿踏过熟悉的汉白玉阶,身旁的萧应婳手中提着长剑。
  亲卫已将乾清宫团团围住,弓箭手列阵于廊下,寒光闪烁的箭簇对准了紧闭的朱漆大门。
  “你这是要做困兽之斗?”江书鸿的声音穿透大门,传入萧景明的耳朵,在空旷的殿内回荡,“没有意义的。”
  “轰”的一声,殿门突然洞开。
  萧景明还是身着明黄龙袍,金线绣的团龙狰狞欲活。
  他右手持匕首,左手却死死扣着个素衣女子,死死抵在她咽喉处。
  方倾容发髻散乱,一截雪白颈项横在匕首刃下,已经沁出细细的血线。
  “退后!”萧景明厉喝,“否则朕现在就送她去见沈婉林!”
  “你敢!”
  萧应婳被这句“沈婉林”所刺激,瞳孔骤缩,猛地向前一步。
  却见萧景明将匕首又深入半分,血痕愈加明显,方倾容忍不住一声痛呼,使萧应婳恍如梦中惊醒,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方倾容见状,忙咬紧了嘴唇,不叫自己再发一声。
  人在生死受到威胁时,很难不露出渴求生存的眼神;乍然见到能救自己的人来,也很难不泛出泪花。
  方倾容心知这会动摇江书鸿与萧应婳,因此又紧紧闭上了眼睛,只余睫毛不受控制地颤动。
  克制不了眼里的害怕,她闭上眼还不行吗?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自己还能这么聪明。她这孩子,果然打小就聪明……
  方倾容强撑着不把眼泪流出来,脑子里漫无边际地闪过众多无意义的想法。
  以至于在江书鸿话音落下后的两三秒,她才意识到自己听见了什么。
  “放了她,”她听见江书鸿说,“我来当你的人质。”
  她的声音沉稳,如古井无波,好像在商量今晚能不能不吃蒸鸭子。
  萧应婳猛地转头,方倾容睁大眼睛,江书鸿却不看她们,只缓缓向前走,边双手向下压,似在安抚萧景明不要冲动。
  “方大将军兵力虽盛,如今却不在此处,我若真不管不顾,即使贵妃娘娘殒命于此,也大可以推到你头上。”
  萧景明目露警告,他当然不会相信江书鸿是为自己考虑,然而她说的话却不无道理。
  “不如换我,”江书鸿先前努力使语气放平稳,颇有些循循善诱的姿态,下一句却忽又带了些挑衅的意思,“还是说,你已惧怕我到了连挟持我都不敢的地步?”
  萧景明眼中阴晴不定。
  这必定是激将法,他知道的。可是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挟持她这个真正的话事人,自然更能拦得住叛军。
  不该争一时意气,他也知道。可如今不是忍辱负重就能逆转局势的时候,其实无论他挟持了谁都没用,就算走出了这座宫殿,他们也绝不会只为了一个人的性命,就把这江山还给他。
  所以他只需要一点时间,一点足以使他的信送出去的时间。
  只是为了争取这段时间,挟持的人是谁还重要吗?
  不重要的,他对自己说。
  既然如此,憋屈了这么久,他还不能在她面前从容硬气一回吗?
  萧景明匕首尖微微松动,江书鸿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抓住这瞬息机会,扯开了自己胸甲,解下佩刀,发出刺耳的、金属坠地的声响。
  她张开手向前靠近:“你大可检查,我身上没有一处武器。”
  她穿的是极方便行动的衣裤,并无冗杂的长裙宽袖,又因天气已热的缘故,衣料很薄,藏不住东西。
  萧景明终于缓缓松开了贵妃:“过来。”
  萧应婳伸手要拦,却被江书鸿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她缓步上前,在靠近时才迅速把自己精准地卡进方倾容原来的位置,与此同时的一瞬,将其用力推开。
  方倾容被推得一个踉跄,扭头想要回去,却又一咬牙向前冲到萧应婳身后。
  江书鸿一定有她的考虑和办法,自己要做的是不拖后腿。
  萧景明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压紧了江书鸿的脖颈,冰凉的触感让她皮肤泛起战栗。
  在萧景明看不见的角度,她面对萧应婳眨了眨眼。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她努力压下因生命受威胁而本能的颤抖,沉声开口,“你想拖延时间吧?”
  萧景明瞳孔微缩,面上却毫无表情。还未想好如何不露破绽地回答这个问题,就听到江书鸿继续道:“我知道你在等什么。”
  “什么?”萧景明不由瞪大了眼睛,而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找补似地轻笑一声,“朕能有什么可等的?”
  “是啊,我也在想,明明已是穷途末路之境,你挟持人质又有什么用呢?”江书鸿也跟着他笑,仿佛在聊些再平常不过的事。
  “于是我想,你是在拖延时间。”
  “你在等那封信送出去,对吗?”
  萧景明的表情瞬间露出了破绽,面上血色尽褪,他惊疑地侧头去看江书鸿,却见她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眼神遥遥看向人群。
  她问:“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你不好奇沈皇后去世后,遗书何以突破你的重重封锁,能那样迅速地传出宫去、传遍大江南北吗?”
  她盯着人群中某个位置,她说:“出来吧,娘娘。”
  萧景明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女子,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衣裙,袖口已磨损很重,纤细的手腕上只戴着一枚褪色的银镯,仍有万千仪态。
  那个在下人的禀报里,早已在冷宫中疯了的淑妃。
  萧景明面部的肌肉如同突然被冻住的冰雕,瞬间凝固住。
  在他一瞬间的僵直里,江书鸿却突然动了。
  就是现在!
  她如蛰伏已久的毒蛇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拔下头上插着的银簪,毫不犹豫地精准刺入萧景明持匕首的右手腕脉!
  没有人会觉得一个女子头上用以盘发的素簪,也是要考虑在“武器”范畴里的。
  原来那不是装饰用的吗?
  萧景明躲闪不及,却仍用手上最后的力气狠狠一划,匕首才“当啷”落地。
  虽因右手脱力下垂,未能划中动脉,却也在江书鸿锁骨处留下深深一道血痕,鲜血顷刻间便汩汩涌出。
  说时迟那时快,萧应婳已狠狠掷出手中长剑,正中萧景明左臂。
  他一声痛呼,还未缓过这一下的空白,江书鸿已咬牙忍痛旋身,重新举起那根锋利的簪,用尽全身力气,扎入了他的咽喉。
  她听到“噗”的一声闷响。
  银簪在萧景明脸上溅开一朵红梅,他跌坐在地。
  滚烫的鲜血喷溅在明黄的龙袍上,像泛黄的宣纸上,一道泼墨写意的朱砂。
  江书鸿失血实在太多,至此已完全脱力,终于软软倒在了萧景明身上。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的血迹,金线绣的团龙已被浸透,显得越发狰狞。
  他想说什么,张嘴却只涌出大口鲜血。
  终于直直地向后,完全倒在地上,双目直至涣散,仍是圆睁。
  地毯上汇起小小的血洼,已分不清是谁的血。
  萧应婳早在掷出剑后,便匆忙向前奔去,却仍来不及阻止和干预这场骤变。
  她眼睁睁看着至交与生父,倒在了同一片血泊里;而自己离他们二人,明明只剩仅仅几臂的距离。
  “不要——”
  她重重跪在地上,银甲与地面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要这样……”萧应婳用力伸出双手,徒劳地想要去抓住那两个抓不住的人。
  现在一切都解决了,皇帝死了,仗打赢了,皇位是她的了,她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
  可是她什么都不剩下了。
  母后、父皇、江书鸿,在她生命中难得留下了最多痕迹的人,与她相处最久、羁绊最深的几个人,以她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速度,一个又一个,在她面前或不在她面前,为这场世间最高权力的争夺,离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