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浴室了。”隔着一层薄被,望雀的声音像是被蒙了一层雾,却仍能听出明显的笑意。
“喂!”
薛向笛终于从凉被中挖出来,气喘吁吁。他赶紧从床上下来,趿拉着拖鞋追了出去,却只来得及看到卫生间关上的门。
环境似乎又安静下来。
但耳侧的心跳声还是那么清晰。
薛向笛在卫生间门口站定,深吸了一口气,手搭上门把手,毅然决然推门进去。
望雀没有如他预想中的在接水洗脸。
女alpha正背对着卫生间门,上衣脱了一半,露出一段劲瘦的腰身。
她身材匀称,身形高挑,穿睡衣也很好看。
薛向笛一下子顿住了,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网禁锢在了原地,喉结不自觉攒动,愣是没能移开目光。
望雀已经察觉到动静回了头,若无其事整理好了上衣。
薛向笛还没反应过来,吞了口唾沫。
“你不是洗脸吗!”他声音有点慌乱。
“谁说我要洗脸了?”望雀扬眉。
确实没说过。
薛向笛思绪飘飞,恍恍惚惚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细细打量过望雀,临时标记仿佛都已经是上个世纪的老黄历。
……是的,高三下学期他们就没临时标记过。按照谭文岭的说话,没有互啃。尽搁那儿做题了!
他们天天学习,苦心孤诣,剩下的那一点点时间,充其量也不过是抱了抱,亲了亲。就这样也很满足。
现在回想起来,这真不是人类能完成的作息表。
薛向笛想要进步,想要考进年级前十,想要和望雀去同一所大学,于是没日没夜学习做题。
而望雀自己虽然没问题,但她想要帮薛向笛。于是她做题做得更狠,配合着薛向笛的复习计划超前学习,几乎活成了薛向笛的专属私教——当然了,也会帮一帮几个关系好的朋友。
嗯,写作“帮忙”读作“折磨”。
在卷王的带领下,朋友们的成绩都飞速发展进步,成果喜人,精神状态都极其良好。
而其他普通同学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如今,艰苦卓绝的半年终于过去,一切重担全部清空,被压抑在暗处许久的心思便开始蠢蠢欲动。
“我要洗澡。”望雀发言,直勾勾地看着薛向笛,等着他出去。
薛向笛没动,手脚有点不知道往哪里放。他下意识摸了摸睡衣的衣兜,忽然指尖碰到硬质而光滑的触感,手感很熟悉。
是……
他把东西摸出来,浅绿色的包装映入眼帘。
薄荷糖。
他睡衣口袋里居然也有糖。
他自己都忘记了。
他居然放了糖在这里。
指腹搓了搓糖果光滑的包装,薛向笛心里骤然腾起无限勇气,孔雀蓝色的眼眸同样灼灼看了回去,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交缠。
他撕开包装把清凉的糖果塞进嘴里,径直走向望雀,一手抓了她的手腕,另一手拉住她的衣领,仰头便亲。
“咚”的一声闷响,望雀脊背撞上浴室的墙壁。
*
唇齿交缠,呼吸缱绻。
含糊的吞咽声与喘息在这方小小的浴室回荡,空气慢慢染上了实质的甜味。
薛向笛亲得很凶很急。
望雀也没想着躲。
靠在浴室的墙壁上,她一手上移,从脊背,后颈,指节挤进柔软的发根;另一手稍稍动了动,反过去扣紧,十指相扣。
她沉浸在爱人如此急切又主动的亲昵之中,直到薛向笛右手松开她的衣领,又往下去。
望雀微微睁眼,灰色狭长的眸子里透出一两分清醒,松开了和薛向笛十指相扣的手。后者还追着要拉她,被她躲开,相互纠缠之间,望雀失手拉开了花洒。
哗啦啦。
冷水兜头浇下。
一瞬间,花洒范围内的两个人都成了落汤鸡,单薄的睡衣湿淋淋地贴在身上。
水汽一下子充斥浴室,使得部分飘荡在空气中的甜味跟着附着沉淀。
薛向笛眉头一拧,抬眸瞥了眼望雀稍显平静的神情,继而张嘴露出犬牙,狠狠咬在了望雀的侧颈上,留下一圈深深的牙印。
他似乎很生气。
望雀等薛向笛咬完,伸手抬起他的下颌,轻轻吻在唇角,一点点摩挲吮吻。另一手按上薛向笛的肩膀,微微使力,带动着两人转了个方向。
“你先洗。”
望雀关掉花洒,将位置让给薛向笛。
“虽然是夏天,但还是小心着凉。”
薛向笛呼吸急促,抬眸直视望雀,眼里还带着些许未尽的怒气和不解,青蓝色的瞳孔恍若蒙上了一层薄雾。
他就这样看着,沉默了很久。
在望雀以为薛向笛已经被自己气得说不出话的时候,后者终于开了口——
“……你在等什么?”
望雀一愣,随即轻轻一笑。
他现在都敢直接问她这些了。
“不知道。”
女alpha缓缓摇了摇头,还是一如既往地诚实,随即陷入自己的思考当中。
她也沉默了很久,思考了很久。
许许多多记忆中的画面在脑海中播放,花花绿绿,五光十色。
她想起儿时没救回来的小鸟,想起医院,想起雨夜,终于组织好了语言。
“可能我在害怕。”
声调平稳,语气却轻轻的,像是怕惊扰什么。
“我都不怕。”薛向笛还皱着眉头,脱口而出。
望雀闻言就笑了。
“你一向比我勇敢。”
她笑着低头,额头抵在少年颈窝,一字一句。
“你比很多人都勇敢。”
柔和的话语在狭小的浴室荡出回音,声声入耳。
薛向笛怔愣住,瞳孔紧缩。
心脏仿佛被女alpha的话语一圈圈缠住,拉紧,挤压出淋漓的酸液。
“我……”他哑着嗓音,喉咙发紧,被一团看不见的气体堵得死死的。
胸口起伏半天,才渐渐回归平静。
“……我不是这样的。”
他的声音像是被硬挤出来的,干涩发颤。
“明明是你……是因为你啊……”
如果没有望雀耐心温柔对他,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记得她发现他的惶恐不安后,说可以一直说喜欢他,说多少次都行。
明明他没有让她说,但从那以后持续数日,她每天都会这样说一次,能见面便见面,不能见面也会打电话,让他听到她的声音。
他们的日子看似平淡,沉浸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之中,但实际上早已相互交融渗透。
比如他深夜回到租屋,看见另一只属于望雀的枕头;比如他打开手机的聊天软件,望雀的聊天框一直挂在所有窗口的顶端,他们上一次聊天的时间总是不会超过24小时;比如他周末突发奇想想去她家,可以什么东西都不带,因为她那里也有他的一份。
有时在学校饿了,自己兜里没东西,他们还可以自然而然的去翻对方的抽屉和书包。
因为相处的时间很长很长,足够他们将各自的生活习惯熟记于心,并且将关注彼此关心彼此刻入本能。
望雀影响他太多了。
他根本没有办法否定她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下的痕迹。
“我不否认你说的话,但…你也不能否认你为我做的一切。”
薛向笛抓紧了望雀的手,指节用力到泛白。
“我想象不出没有你的未来。”
望雀安安静静听完薛向笛的话,没有出声。
好一会儿,她动了动手指,薛向笛松了松力气,她趁机反手牵起了他的手。
因为刚才淋了水,两个人的手都湿漉漉的。
望雀垂首,抬起牵着的那只手,亲在男生湿润的指尖,然后顺着指节吻到手背,羽毛似的触感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手背上的经脉。
“你这样说,我就更害怕了。”她声调缓慢,浅浅笑说。
“……为什么?”薛向笛发出的几乎是气音。
“因为你很重要。”
望雀扯了扯手臂,再次将人抱进怀中,在他耳边说道,字字重复,反复强调。
“非常重要。”
薛向笛蓦地想起很久之前,望雀准备回应他时说的话。
当时发生了什么来着?
他从医院回学校,因为她没有理会自己黯然神伤。而她坐到了他面前,关心他了几句,跟他说——
想抱抱他,但那样显得太过轻佻。
太过轻佻。
她从来没变过。
温和知礼,从不强迫什么,连拥抱都要询问他的意见。
薛向笛一时愣怔,陷入沉思。
什么样才算不轻佻?什么时候才不算轻佻?人终有聚散,分分合合,结婚也能离婚,世界上没有真正永恒的链接两个人的枷锁。
如果有人手握未来的结局重新遇见相伴一生的爱侣,那么在首次遇见时执手交握,拥吻亲昵,算是轻佻还是注定?